江氏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今个儿的天气不太好,空中乌云密布,连一丝风都没有。
显得异常的闷热,感觉要下雨。
蚊子也格外多,好在院子里的丫鬟比较懂事,已经点燃了驱蚊的薄荷熏香。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并没受到蚊虫的侵扰。
“阿娘。”两个孩子看到她,立即腾腾腾地跑了过来。
“轩儿,盈儿,慢点,瞧瞧你们,一个个满身都是汗。”江氏看到一双儿女,疲惫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她拿出手帕,一边温柔地擦拭着他们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轻声数落。
“阿娘,祖母今天没罚你吧?”何景轩与何盈被母亲擦完脸后,同时低头伸手去摸江氏的膝盖。
自从父亲被抓之后,母亲每次去祖母的院子都会被罚跪。
回来的时候连走路都困难,有时候还血淋淋的,两个孩子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何景轩与何盈到今年冬天就满五周岁,已经开始接受启蒙。
加上生得聪明,已经知道不少事。
“阿娘没受罚,不用担心。”江氏鼻子一酸,伸手轻轻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摇了摇头。
接下来就是伺候两个孩子洗澡,吃饭。
用完晚饭又带着他们在庭院消了会食,好不容易哄他们入睡后,时间已经到了戎时末。
江氏也感阵阵困意袭来,便熄灯上床休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开着通风的窗口忽然卷起一阵微风。
紧接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间内。
此刻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去,下弦月正挂在空中,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睡觉向来浅的江氏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影时,不由大吃一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人?”
“江少夫人,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深夜拜访是想和你谈点事。”那个人影闻声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江氏借着淡淡的月光,已经看清站在屋子里的是个非常俏丽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却没有蒙,瞧着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你想谈什么?”江氏稳了稳心神,问。
“何、郑、陈、许,四家家主被抓的事少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
我想让少夫人出来指证你所知道的何家所犯的一应罪行。”女子道。
“阁下当知道,我是何家的少夫人,与何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别说我根本不知道何家有什么罪,即便知道,你认为我合适出来指证他们吗?”
江氏心头一跳,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淡淡地接了一句。
“少夫人对我不必防备这么深,我确实是带着诚意过来的。
据我所知,少夫人在何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若肯站出来做证,我可向你保证,你和你的一双儿女都不会受到牵连。
何家伏法之后,属于你们母子三人的产财也会原封不动的划出来给你。
这里有封信,你可以先看看,看完再决定要不要与我们合作。
两天之内给我答复即可。”那女子说完,将一封放在离床榻不远的矮桌上。
紧接着人影一晃,就穿窗而去。
江氏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的那封信上,久久都没有回神。
对于何家与丈夫何仕胜,她心里没有半分好感。
哪怕嫁进来六年多了,膝下早有了一双儿女,依然如此。
在她看来,何家是从根子上都腐坏了。
从上到下,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何仕胜就不说了,那是个妥妥的人渣。
五毒俱全,自私扭曲。
至于婆婆郑氏,明明出身名门,私下里却偏执刻薄恶毒,掌控欲又强。
管不了丈夫,就恨不得将家里几个儿媳妇紧紧拽在手里。
尤其是她,她瞧不上她的出身,总是变着法的找她的茬,挑她的刺。
她生完孩子不过三个月,郑氏就逼着她每天必须过去晨昏省定。
每餐吃饭,都要求有两个儿媳妇为她布菜。
其它几个儿媳妇可以轮流着来,而她则餐餐都不能缺席。
稍不如意,不是罚跪,就是不许她吃饭。
何仕胜下狱后,更是恨不得一天到晚找她的茬,她一双腿都快跪废了。
她那个公公也是个十足的变态,小儿子被判了秋后问斩后,他先是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结果没过多久,再看自己的眼神就格外的渗人。
几个叔伯长辈也没见有公道正经的。
哪怕是那个如今已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四叔,她有幸见过一次。
就那一次的交道,就看出此人是个私欲旺盛,目下无尘的人。
也对,他是何家权威最盛,说话最有份量的人。
若他是个持身中正,德才兼备的人,何家的家风也不会败到如此地步。
倒是有两个妯娌不错。
若非有她们帮忙打掩护,这几个月来,自己的一双腿说不定已经废了。
现在既然有这么个现成的机会送上门,她或许应该把握。
何家唯一能让她留恋的也只有一双儿女。
若能让他们不受牵连,她一点也不介意狠狠的捅上何家一刀。
何家不垮,江氏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能熬到把儿子养大。
不管是公公还是婆婆,都是一柄时刻悬在她脖子上的铡刀。
若在扳倒何家的同时,能让几个无辜的妯娌不受牵连就好了。
江氏在心里默默地道了一句。
只是这个神秘人的话可信吗?
沉默了许久,何氏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矮桌前将信拿了起来。
她没敢点灯,而是拿着信,走到窗边,借着淡淡的月色,仔细看了起来。
信不算长,只是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看起来有些费劲。
她花费了大半刻钟的时间,才将一封不过两三百字的信看完。
看到最后一行的落款和小印的时候,江氏的心不受控制的猛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