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正面是黑色的铁骑。迎风飘扬的旌旗让张柔一眼就认出,那是大汗部族的精骑,蒙古汗国能在草原起家,依赖的正是这支部族精兵。
现在这支精兵动了,他们胯下的战马迈着碎步朝前涌动。
两万多骑,没有军兵的呼喝声,没有战马的嘶鸣声,入耳的只有嗒嗒嗒的马蹄声。
这一阵阵齐整的蹄声,犹如重锤,敲击在张柔军的心头,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发出了重重的喘息。
这支精兵出现在了易州,就说明那位所向无敌的成吉思汗,不远了。
而且,即使领兵的不是那位用兵如神的大汗,也必然是他的某位王子,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位四王子拖雷。
四王子拖雷用兵并不输于大汗,甚至比大汗还要难对付。大汗像狼,会不断地给你放血,而四王子像狐,会设下一个个圈套让你往里面钻,把你拿捏得死死滴。
张柔的心在往下沉,他明白,这里也许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而在这片平原不远处的一个土丘上,拖雷正得意地看着陷入埋伏的张柔。
孛里海做得不错,将张柔引出了坚固的易州城,完成了他和史天泽设计的第一步。
在中都,他与史天泽的计划便是调动大批汉军,由孛鲁统领,陈兵于霸州的益津和大城;又让王玉和李福各率骑兵一部进入河间府和清州骚扰,做出一副要在霸州与胡家军决战的态式。而他和史天泽则率领三万多精骑以及五万汉军步卒,自涿州的定兴悄悄进入易州,准备一战吃掉张柔。
易州背靠太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且又紧邻涿州,距中都不过百里;这个地方若掌握在敌人手里,对中都的威胁实在是太大。所以,张柔必须除掉。
而除掉张柔占据了易州,他们就可以直接威胁胡家军的后路,将迫使胡家军不得不收缩防守。
张柔的反应很迅速,他只扫了一眼,就做出了选择;
向西南方向突围!
他一带马缰,让马头向右偏了偏,随后战马没有减速反而加速走了一个弧线,向西南而去。
身后那两千骑跟随张柔也划了个弧线,打马奔向西南。
往西南突围有什么好处?
西南方向山丘连绵,道路复杂,到了那里,任蒙古精骑的马再快,也拿土生土长的他们没了办法。更为主要的是,那边有孔山,只要进了孔山,他就可以依险而守,等待胡家军救援。
那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兵怎么办?
到了这种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张柔也顾不得那些步兵了。
西南方向就没有蒙古骑兵了吗?当然不是,那边也有一支蒙古精骑,但望过去数量不多,约有三千骑,排着松散的阵形。只要不与他们缠战,冲过去兴许能有一条活路。
土包上的拖雷望见张柔冲向了西南方向,就笑了。
史天泽早就断定张柔会往那个方向突围,所以,现在史天泽的堂兄史天祥就带了重兵,守在西南方向的丘陵之上,专门候着张柔。
当张柔跑出一段后,前方远处的丘陵上,突然就竖起了旗帜。
旗帜上大大的史字的攒头的人头,让张柔生出了绝望。
再往来路逃吗?一是来不及了,二是张柔早就算出,自己的易州城怕是已经易了手。
对方布出这等阵势,岂能不偷袭自己的易州城?
现在往回走,怕是埋伏比这边还要多。
张柔硬着头皮往前冲,他知道自己没有生路了。此刻的他心中,对表弟许定生出了一万个怨念,连许家的十八代祖宗也没放过。
“杀!”张柔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杀!”他身后的两千余骑也跟着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只是他们的呐喊在这片旷野上太过微弱,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张柔正面散布的那三千蒙古骑向两边散开,在两边结成了骑阵。而丘陵上的汉军步卒迅速冲下丘陵,在丘陵前布成了长长的大阵。粗粗望去,有三万多人。
土包上的拖雷这时收起了笑容,他一招手,一名亲卫就牵着骏马来到他的身边。
西征回返,他已经有数个月没有见到血了,今天,他要让腰间的弯刀再尝尝血的滋味。
亲卫伏身下来,躬起背以便拖雷踩上去跨上马背。
拖雷的脚在亲卫背上一点,便跨坐在了马背上。
他正要去夹马腹,蓦然间望见有西南有无数的飞鸟,向史天祥正在集结的军阵飞去。
拖雷一时呆住了,他没见过有鸟儿会这样飞。
它们在天空中不盘旋,不变动轨迹,就那样飞向高处,然后,然后就像抛出去的石子,落下来。
紧接着,史天祥的军阵中就发出一阵阵地爆炸,随后又腾起一股股的尘烟。
尽管爆炸发生在两里地外,可爆炸声依然让拖雷身下的坐骑,不安地扭动起来。而前方正在加速,准备尾随追击张柔的骑阵,也出现了骚动。有部分战马不受控制地向两旁散开。
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炮?
拖雷紧张地朝史天祥部望过去,就见史天祥部已经被浓浓的尘烟所笼罩,根本看不见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拖雷脑补董俊等人所描述的情景,他能够想像出,此刻史天祥部必定是乱作了一团。
怎么办?是继续追击张柔,还是迅速撤兵?
拖雷一时举棋不定。
正在向西南方向疾奔的张柔也被爆炸声惊到了。
他离炸点也只一里来地,胯下的战马被爆炸声波惊得狂躁地蹦跳了数下,差点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是胡家军到了?
张柔紧紧搂着马脖子,心中狂喜了起来。
他再看一旁向不远处的两个蒙古人的骑阵,那里也被硝烟所笼罩,爆炸声、马的嘶鸣声以及惨叫声不时响起,骑阵顷刻间就散了。
前方的炮击这时停了,汉军步卒大阵的硝烟也淡了些,接着又传来了震天地喊杀声,伴随着喊杀声,还有一连串爆竹般的声响。
然后史天祥部就如惊弓之鸟,从淡淡的硝烟中窜了出来。
这些原本杀人如麻的军兵,现在手中没有了兵刃;他们窜出硝烟之后,只望了一眼朝他们压过来的张柔部,就脚底抹油朝两旁散开。
张柔可没想过放过他们,纵马撵了上去,用手中的大枪将这些汉军步卒一个个挑翻。
张柔正杀得痛快,硝烟中又窜出一群人。
这群人都手执兵器,个个如凶神恶煞,见人就砍。而在这群人的正中,是一位将军打扮的中年汉子。
“史天祥,你往哪里走?”张柔大喝一声,提马挺枪就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