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做戏宫中人尽是高手,郑丝萝也不惧,与衍庆帝你来我往好不尽兴,双方目的达到,这事也就翻篇了。
郑遁被撤了吊命的汤药,没几日就咽了气,消息传回京城,郑丝萝又在众人面前哭了好大一场,在床榻上缠绵了好几日。
碧绿枝丫变黄,转眼又裹上银装,四季流转,转眼又是五年后。
端午佳节,本应该是满城欢庆,可不到戌时便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禁军出动全城搜捕查询。
只因清海侯府家眷出府赏玩时,嫡长孙郑弘邑不幸丢失,消息传到宫内,郑丝萝当场就哭的不能自已,哀求衍庆帝派兵救人。
衍庆帝自是看重的,天子脚下多少年没出过拍花子,偏在这端午关头发生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打他的脸。
一夜过去,郑丝萝坐立难安,根本无法入睡,天刚擦亮,吩咐晴莺护着璨儿去了重华宫后,就带人火急火燎的去了正阳宫候着。
“臣妾斗胆叨扰陛下,实在是心中忧心,邑儿将将满四岁,落在拍花子手中万一受了伤,那这往后余生可就玩了…”话到最后郑丝萝底气越来越弱,身形恍惚眼瞅着就要倒。
芳兰急忙开口解释道:“请陛下恕我们娘娘失仪之处,实在是娘娘怕错过小公子的消息,昨一晚上都没合眼,今日一早连早膳都未用,实在是撑不住了。”
衍庆帝叹息一声,吩咐人赐座:“那孩子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丢了一夜,又遇封城,若他是人贩子定然明白自己抓了个烫手山芋,生死一念,是斩草除根还是逢凶化吉,端看老天给不给命了,衍庆帝不由觉得可惜。
郑弘邑那孩子是长孙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也是要继承清海侯府的,顶好的人生就这般将断不断了。
衍庆帝前去上朝,郑丝萝就回了蒹葭宫,蒹葭宫门口处,刚入宫的钱氏和世子夫人周氏看着仪驾走近,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
“妾身拜见娘娘!”
刚到跟前,钱氏周氏这对婆媳俩就扑通一声跪下,收拾的还算得体,但面上的憔悴和眼中的通红是擦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住的。
“妾身求娘娘救救邑儿吧,千磨万难冲着妾身就是,邑儿还小啊!”周氏眼中饱含着焦虑与祈求,一番慈母心绪,两者交织下令人不忍拒绝。
钱氏止不住的懊悔,昨日为何就非要出去呢,既然出去了,怎么不多派些婆子丫头照顾好邑儿,她宁愿被掠去的是自己,也不愿孙儿受一丝苦。
郑丝萝弯腰扶钱氏周氏起身,六目相对,心里愁肠百结,但还是强装镇定安抚二人:“莫怕,陛下已派了禁军出动全城搜捕,定能找到邑儿的。”
孩子一刻没有消息传回,她们的心就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没有喘息之处。
能做的都做了,郑丝萝也只能说些话安慰一二,其余之处只能静等。
“是,陛下皇恩浩荡,妾身叩谢陛下隆恩。”钱氏苦笑,带着儿媳对着正阳宫方向跪下行礼,全了礼数。
婆媳二人入宫一场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只能失魂落魄的相携而去。
蒹葭宫发生的事,没多久就又传遍后宫各处,自有得意之人,喜笑颜开,但善心关切的亦有。
重华宫
“十五皇子,请您就方才臣所讲述的句子做个讲义。”齐太傅突然发问,被点到的小郎君蓦然一僵,脑子发懵,方才他在走神,太傅讲到哪都没听,如何答得出。
十五皇子羞红了脸,颇为惭愧:“太傅见谅,学生方才…方才…”
支支吾吾说不清,齐太傅沉下脸,十五皇子从今日开课后就眼神飘忽涣散,自己也是一忍再忍,眼瞅着圭表都要到时间了,还是这般神态,简直有辱圣人!
“有道是读书欲精不欲博,用心欲专不欲杂,殿下既无心思,又何苦坐在这圣人堂里为难你我,臣待午后自回禀明陛下,多宽宥些殿下!”
齐太傅出身大儒世家性子刚直,从未踏入过朝堂,一生皆为传功立业,此番会入宫担这太傅之职还是衍庆帝亲自出宫去请的。
齐太傅不好驳天子面子,这才同意,往日教书也相当严厉,最忌学生不敬圣贤书,十五皇子这次算是主动犯到他手中。
当众被斥责,十五皇子被指的无地自容,他张口想辩解,但自己好似有些笨嘴拙舌,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端坐在前头的太子朗朗道:“太傅请稍安勿躁,清海侯府长孙走失,贵妃娘娘忧心愁愁难以安神,十五弟身为人子担忧母亲乃是常理,并非故意所为,还请太傅看在这一番孝心的份上,就饶过十五弟这次吧。”
最心爱的弟子开口就是不一般,齐太傅脸色好了许多:“太子殿下博爱幼弟,有君子之风。”
太子闻言谦虚道:“是雍应做之事,不敢当太傅如此夸赞。”
十五皇子重新落座后,再不敢溜号,端正态度安生度过上午的课程,看众人拜别齐太傅后,才找到时机道谢。
“多谢皇兄仗义执言,否则今日在父皇处,臣弟定是少不了斥责。”
太子不在乎这些小事:“无妨,咱们是手足,孤又是兄长,爱护兄长都是应当的,更何况孤确是觉得皇弟只是过于担忧母亲,并不算做错。”
十五皇子闻言面露感怀,他这个太子兄长真真是个君子。
临近酉时,衍庆帝撤下奏折,看时辰还算早,就起驾去了蒹葭宫。
不过到的不巧,郑丝萝刚睡下,芳兰告罪道:“回陛下,今个午后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一盒月桂墨香,说是对安神静心有奇效,我们娘娘托太子殿下的心思,现在睡的正好。”
衍庆帝埝着念珠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罢了,贵妃这两日本就心神不宁,如今能安枕也挺好,朕就不打扰了。”
“去漪嫔处吧。”
“奴婢等恭送陛下!”
蒹葭宫被甩在身后,坐在御驾上思虑良久,衍庆帝又开口道:“钱宝来,江南总督前段时候进贡了一方古墨,太子最爱字,待明日你送到东宫去。”
钱宝来是现下正阳宫御前总管太监钱树的干儿子,自上一任御前总管钱阙卸职休养后,他就被钱树一道提携,挺趁衍庆帝手。
“是,奴才遵旨。”钱宝来立刻回道。
……
有奇香辅助,郑丝萝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精神尚可,略洗漱后便吩咐晴莺记得选个好东西回给东宫,礼数上可不能差。
晴莺退下后,丽珠搀着郑丝萝落座正殿等消息,一坐又是到正午,仍旧毫无进展。
正阳宫
钱宝来捧着锦盒凑到钱树门口谄媚一笑:“师傅,陛下昨个吩咐的东西徒儿已经备好了,这就奉进去让陛下过下目可好?”
钱树也没拒绝,毕竟是给太子的,过一道眼也不错。
“去吧,安安生生奉了就出来,莫要多弄口舌。”
“唉,好好好…“钱宝来应下,转身进了殿内,恰巧衍庆帝刚放下御笔,正在饮茶。
见着锦盒随意看了一眼,没察觉出不对,便挥挥手让钱宝来送去。
可钱宝来眼珠子稍一转,觉得是个合适的机会,一些积压在心头的话就出来了。
“陛下疼爱太子殿下,每次奴才去送赏赐,殿下都欢喜极了,不仅对您赏的东西爱不释手,更是不住的关切您的身子,您是不知道,其实今日一早太子殿下就来请过安了,那时您正在用膳,奴才本想进来通报,可太子殿下孝顺,怕进来再扰了您,从而耽搁了早朝的时辰,于是就搁外头磕了头就走了。”
钱宝来边说边打量着衍庆帝神色,见他并未有不满,嘴角反而勾起来,就斗胆的说起他最后的目的:“陛下,您看太子殿下这般纯笑,您今日是否要去看看?”
钱树在殿外并未回去歇着,他还是不放心,钱宝来哪都好,人机灵会来事,偏就这张嘴,喜欢说好话,但又会一不留神说太多。
这不,现下不就是!
可惜了…
钱树摇头惋惜。
果然,下一刻衍庆帝面不改色,冷冷道:“多嘴多舌,拖下去掌嘴三十,扔回内务府去!“
“陛下…”钱宝来傻眼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求饶,直接就被禁卫捂着嘴跟托死狗一样给拖了下去。
身子挣扎过殿外看到钱树,眼中立马迸发出光亮,无声呜咽着祈求眼前人能向往常一样救救他。
可惜,钱树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自己不争气求别人有何用!
太子身上有衍庆帝忌讳的地方,这是钱树早早就看出来的,曾经不止一次的提点过钱宝来少向太子示好,谁让他自己不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