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的时候,时光总是难捱的,郑丝萝被困在正殿出不去,通往偏殿的游廊也已被封死,祈儿生前的东西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给她留下一丝念想,只余一颗整日里在苦水中浸泡的心还在时不时的思念着。
提醒着她,日子再难再苦都没事,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郑丝萝每日都睡得阴阳颠倒,不知所云,是以被哭声吵醒后,她还有几分迷茫。
晴莺在她身后轻放了几个软枕,扶她靠了上去,“娘娘,昨日二公主被送来了偏殿,经过一夜的救治,方才太医报了她的死讯。”
二公主?
郑丝萝脑子一片浆糊,思索半晌后才想起来,她是赵庶人的女儿。
“寿康宫太妃处也有时疫了?”赵庶人去世后,二公主虽然到了入仪凤阁的年岁,但衍庆帝不欲让大人的恩怨牵扯的孩童身上。
便推迟了二公主入仪凤阁的年岁,把她与六公主同时送到寿康宫太妃处扶养,也算是有了一个去处。
晴莺叹口气:“寿康宫里前五日就有先帝的太妃因时疫没的,二公主不算是头一个被染上的主子,只是也逃不开罢了。”
太医院至今未拿出一张有用的方子,所以一旦染上,当真是必死无疑。
有二公主开头,午后不久六公主七公主就被送了过来。
郑丝萝心间有不忍,七公主的生母到底是跟她有几分香火情的,但她现下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来的余力去护她。
只能听天由命了。
夜半时,蒹葭宫的偏门又被打开,一行口鼻包裹严实的内侍抬着六皇子进了偏殿。
郑丝萝在正殿听到消息时,已是天光大亮,兰贵嫔在宫门外痛哭流涕的声音不绝于耳。
郑丝萝心下了然,她出不去,但看如今,外头的形势越发严峻了,连六皇子都染上时疫了。
兰贵嫔没有叨扰多久,就被衍庆帝派来的人给带了回去,蒹葭宫又归于平静。
“本宫以中宫之命,命令你们,给本宫滚开!谁敢再拦着,本宫定以谋逆论处!”
一早兰贵嫔吵得郑丝萝睡不好,刚躺下没多久,她居然听到了张皇后在宫门外叫唤。
芳兰移步殿内,低声禀报:“娘娘,苍天有眼,凤藻宫七皇子被染上时疫了,张皇后现下正不顾规矩的要跟着七皇子一道进来,宫人们正在拦着呢。”
晴莺接话道:“奴婢看这情形,怕是那些宫人们要拦不住了。”
看着仇人遭报应,郑丝萝麻木的眸子里,终是露出了笑意,“张皇后自然不会任由七皇子孤身一人进来。”
“倒不是她有多疼爱这个养子,而是她知道,自己前不久刚对本宫的祈儿下了手,虽然没成,但本宫自是对她有怨,真要松手了,那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娘娘,咱们要不…”芳兰意有所指。
郑丝萝眼皮微掀,漠然的拒绝:“时疫是个要人命的好东西,七皇子的前路已无希望,本宫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芳兰闻言立时改口:“是,咱们娘娘自顾不及,哪里还来的心神去操心别的。”
张皇后也没闹太久,眼瞅着宫人们就要拦不住,钱树带着衍庆帝的口谕突至。
张皇后被训斥个没脸,只能窝着火回了凤藻宫。
仇人的泪水是最好的下饭菜,自孩子没了后,郑丝萝多时都是没有胃口,喝药喝的苦闷。
一整日下来,能喝两碗粥就算不错了,不过今天不一般,她足足用了三碗小米燕窝粥,破天荒的吃了个腹饱。
衍庆六年十月初八至十月十二,六公主,七公主,六皇子,七皇子,接连没于时疫。
太后得知后郁郁寡欢,不多时便高热不下,太医惊断,业已染上时疫。
至此,宫中时疫彻底蔓延开来,各个宫室皆不得幸免于难。
旁的郑丝萝不感兴趣,唯独甘露殿秦贵妃处被染上时疫的消息,是让她实打实的舒心,连每日喝的药都不觉得苦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秦贵妃张皇后借着时疫兴风作浪,焉知转头老天不会报应在她们身上。
十月底,在衍庆帝接连砍了三五个太医的脑袋后,太医院终于是开出了一道有用的方子。
服用后,能减缓高热的病情,大大暂缓了病发到去世的时间。
十一月半,时疫消,衍庆帝命人统筹此次时疫受损情况。
宫中人口损失惨重,死去的宫人足有二千之数。
寿康宫里残余的太妃也只剩三五位,比之衍庆帝登基时,撵进去的可谓之天差地别。
太后年岁已高,虽染上时疫后,极快的得了有效的方子,但终究是伤了内里没挺过去。
后妃们,锦贵嫔,康嫔,兰贵嫔没了。
皇嗣中,二公主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全都没有逃脱。
只余大公主五公主和三皇子还尚在人世。
可三皇子虽逃脱了时疫,身子却垮了,一步三喘,整个人成了药罐子。
秦贵妃白日梦醒。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郑丝萝能养好身子,可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穿着从前的衣裳都是松松垮垮的。
一阵风略过,好似都能把她给吹走。
“可探到芙妃的踪迹?”郑丝萝问。
一场时疫下来,后宫妃嫔只剩四位,秦贵妃苗贵嫔她在张皇后处自是见过。
只是不知为何,阿妩却消失个无影无踪,无人得知。
三江出去一趟,虽对芙妃的踪迹不清楚,但却得了一些不一样的。
“奴才听说朝阳宫一干奴才都被带入了宫正司,尤其是会星姑姑和隐月姑姑,是钱树亲自去抓的。”
郑丝萝心下一震,衍庆帝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阿妩虽不知所踪,可从朝阳宫宫人的去处,亦可看出一二。
“熬过了时疫,却熬不过宫正司。”郑丝萝面色复杂,眼中晦暗不明:“阿妩,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还是镇安王府出了事,从而牵连到你。”
郑丝萝苦思无果,便也不强求自己,衍庆帝有心隐瞒,她自然也探不出什么,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正在这时,芳兰从门外碎步进来,“娘娘,钱内侍带着陛下口谕来了。”
郑丝萝:“让他进来。”
“奴才参见温妃娘娘,陛下有旨,要您在宫门落匙后,换装往宫正司一趟。”钱树话说的令人不解。
郑丝萝面上自然带了几分,本不欲多问,但钱树却又开口,先劝着郑丝萝屏退左右。
又缓步上前近身后,压低声音道:“时疫一事乃芙妃纠结了崔氏一族在宫中经营的人脉所做,陛下已经械压了芙妃一干人等,只是芙妃嘴硬,死活不吐口缘由。”
“陛下这才想到了您往日与芙妃交好,或许能从芙妃口中套出一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