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义端走进了金殿,朱润贤看着朱义端被侍卫推了进来,而后走到了朱义端的身边,想要询问刚刚司佑锦都和他说了什么。
朱义端看了一眼司中,眉头紧锁,想着刚刚司佑锦和自己说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父亲,我······”
朱义端不知道身为司佑锦的好友该如何在这金殿之上奏上他一本。
朱润贤看着朱义端为难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而站在不远处的司中却什么都没说。
“皇上驾到~”
齐彦德随着公公的这声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内,走进朝堂,坐在了那金座之上。
今日他没有再穿那身黑色烫金龙袍,而是那一身普通的龙袍,他缓缓地走到了那金座面前坐下。
就像平日一般看着百官下跪齐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彦德淡淡的开口,“瑞王薨逝,朕深感悲痛。想必诸位爱卿一早上就已经听说了这个噩耗了。”
“瑞王生前为国为民,既无妻妾,又无子嗣,孑然一身。”
唯余满纸国策及一颗赤子之心。
“瑞王的丧仪就交由司佑锦安排吧。”齐彦德淡淡的开口。
断袖也好,挚友也罢。
起码这是自己弟弟最在乎的人之一了。
可是齐彦德却没有想到,一众人中并没有看见司佑锦的身影。
齐彦德皱了皱眉,看向了身边的管事太监一眼。
管事太监会意,回忆了一下,轻轻地回答:“回皇上,今日并无官员告假。”
齐彦德皱了皱眉,“镇国将军司佑锦何在?”
一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从宫门进,谁没有见过那一身素白站在那宫门之外的人。
谁不认得他那脸上的鬼虎面具。
但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谁都不愿意站出来多说一句什么,毕竟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朱义端在素舆扶手上的拳头紧紧的捏着,他的心里在不断地做着心理斗争。
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司佑锦说的,现在站出来奏司佑锦一本,这本就是对好友的不义举措。
更主要的是如果现在自己站出来奏司佑锦一本,那么皇上真的要怪罪下来的时候,自己还如何保证司佑锦的周全。
自己还如何完成瑞王所托。
正在朱义端纠结的时候,金甲摩擦发出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静。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皇上,司佑锦现在宫门外。”
司中站出来行礼回禀。
齐彦德皱了皱眉,“镇国将军为何站在宫门外?”
“司佑锦一身素白来早朝,被守门侍卫拦在门外了。”
“禀皇上,司佑锦目无君上,明知宫中所忌,却明知故犯,当罚。”
司中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朱义端一脸震惊的看向司中。
疯了吗?
他的孩子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身为他的父亲,没有庇护,反而是将其推到了更高的浪尖上。
朱润贤此时眉头紧锁,眸光沉沉的看着司中,司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他刚刚所说根本无关于自己的孩子。
就好像刚刚说的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事情。
朱润贤的门生此时打算站出来替司佑锦说话,可是刚往前动了动身子,却被在他身边的朱润贤拦住了。
朱润贤垂下头,微微闭上眸子,摇了摇头。
朱义端也注意到了朱润贤的动作,在台上的齐彦德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没说罢了。
司中面色如常,他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
征战沙场的无情之人站在那大殿之上面对至高无上的王者,眸光的交汇是讽刺,还是那被藏起的悲哀发出的数不尽的共鸣。
齐彦德叹了口气,“传。”
传召后,司佑锦在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之下走进了金殿。
他一身素白,踏光而来。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这是司佑锦第一次穿素白色,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就这样踏光而来。
他在大殿之上站定,像往日一般抱拳行礼,“臣司佑锦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为难的看了一眼司中,而后开口:“皇上,镇国将军一身素白前来早朝,有违礼制,但,但事出有因,还请皇上开恩。”
韩葶春的父亲吏部尚书看着司佑锦,并没有站出来说话,而是观察着身边官员的一举一动。
齐彦德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司佑锦,并没有问罪,而是开口:“朕并不怪罪。”
“司佑锦,朕要你一手操办瑞王丧仪,你可愿意?”
“不愿。”回答的十分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思考环节。
齐彦德看着司佑锦,还不等齐彦德开口,就听见司佑锦接着开口了,“若是皇上不想将瑞王丧仪交由礼部,就交给瑞王曾经的亲信齐虹吧。”
“据臣所知,虹自小跟随瑞王,深知瑞王喜恶,对瑞王也是忠心不二,后与池樱两情相悦,瑞王便让虹随他姓齐,让齐虹与池樱修得秦晋之好,瑞王丧仪交由他来办,是最好的。”
齐彦德语气里带着是人都能听出来的不耐,“朕是看在你与佩煊是至交的份上······”
没想到此时司佑锦更加大逆不道的直接打断了齐彦德说话。
只见司佑锦站的笔直,直接开口反驳:
“皇上别忘了,是臣违背圣意在边关一箭射杀瑞王的。”
“臣当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要的是瑞王的性命。”
“没有丝毫留情。”
司佑锦不着痕迹的呼了口气,梗着脖子上前了一步,对上齐彦德的目光。
在这金殿之上,继续直言:“臣当时瞄准的,一直都是瑞王的心脏!”
“臣!那一箭没有丝毫的留情!”
“臣!就没有想过!”
司佑锦此时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齐彦德的眸子。
“没有想过,要他活!”
话音刚落,接着的便是齐彦德一掌拍在桌案上的巨响。
“司佑锦!!”齐彦德的声音带着怒火。
因为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齐彦德甚至站起了身子,身子因为怒火而颤抖着。
司佑锦也丝毫不惧,就那样站在那面对着至高者发出的怒火。
司中则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丝毫要阻拦司佑锦的意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朱义端一脸震惊的看着司佑锦。
齐彦德身边的总管太监后退了一步,和众大臣一般垂着脑袋站在那,大气都不敢喘。
齐彦德看着司佑锦这副样子,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心里只是不断地在告诫自己,自己不能杀了司佑锦,这是佩煊的意思。
无处发泄怒火的齐彦德站着背过身子,只想着能平息自己的怒火。
朱义端看着齐彦德盛怒的模样操纵着素舆出列,“还请皇上息怒。”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齐彦德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火,转过身子抄起桌案上的茶碗直接砸了下去。
茶碗砸在司佑锦的面前的地上,司佑锦不闪不避,任由茶水溅起的星星点点染上了自己的素白的衣摆。
也正是因为这个茶盏砸在地面上,所有官员齐齐跪下。
朱义端本被特许坐着素舆上朝,也因为齐彦德砸了这一个茶碗而自己下了素舆摔在地上撑着身子低着脑袋。
一时间大殿之上一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可司佑锦依旧是站在那,甚至都没有低头去看一眼那破碎的茶碗。
他就这样平静的站在那,阳光从门外偷偷的爬进来,但也只是停留在他身后的那一段地方。
齐彦德看着这样的司佑锦不由得讽刺的笑了,“朕的胞弟一心拿你当挚友,你就这般待他?”
“他曾和朕说,说让朕宽容待你。”
齐彦德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咬牙切齿,他的眸子里是遮挡不住的怒意和恨意。
“好,朕宽容待你。”
齐彦德点着头,牙咬得咯咯作响。
“只此一次。”
“滚,给朕滚!”齐彦德指着金銮殿的门外,冲着司佑锦吼道。
司佑锦淡然自若,就和没事人一样抱拳行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那身着素衣的将军走出金銮殿,踏入阳光里,腰间唯一的陶笛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
此时朱百秀带着宫女匆匆的跑到了大殿外的走廊上,远远地看见了在阳光之下的司佑锦。
他那一身素白十分的显眼,他脸上的鬼虎面具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少年未变,却又变了。
他以前也是这样下朝的,只不过身边会多一个身影,那个人和他一起走,在他的身边显得格外的活跃。
但是现在,那个活跃的人不在了,他一如既往的走,却又仿佛少了一丝生气。
朱百秀远远地看着司佑锦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而此时,西国——
飞鹰穿过沙漠飞进了西国皇宫内。
西国皇宫内,希拉尔侧躺在寝殿内的贵妃榻上,一身轻紫色的衣裙,香肩微露,裙摆和身上的毯子半拖在地。
身前手里的奏折也脱垂在贵妃榻边,微风吹动殿内的纱帘。
鹰盘旋在希拉尔殿外的上空发出一声鹰鸣,希拉尔微微蹙眉,睫毛微微颤动,而后睁开了眸子,
手中的脱垂的奏折因为她松手掉落在地,此时飞鹰已经在她的窗台落下。
希拉尔坐起身子,身上的毯子也落在地上,微微抬手,身边的宫女便去将飞鹰腿上的竹筒摘下递到了希拉尔手边。
“小蛇也会送来书信,大抵是懂事了一些吧。”希拉尔说着接过了竹筒。
宫女将掉落的毛毯和奏章捡起放好,希拉尔则是走到了窗台边,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上面写着:皇姐,晚归,平安,勿念。
希拉尔挑眉,轻笑了一声。
自从麦雅去支援宝元,从未给自己主动飞鹰传书过,自己与麦雅也曾约定,只要宝元战事平息她就得立刻归来。
毕竟这事情由不得麦雅。
她不会给自己飞鹰传书,因为她知道,自己既然敢让她带兵出去,自己就有让她回来的办法。
另外就是队伍中都是自己的人,就算是绑都能将其绑回来。
麦雅这八个字,无非就是在向自己低头,希拉尔垂眸,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传莫斯安将军。”
莫斯安很快来了,希拉尔看向莫斯安,莫斯安跪在地上,“陛下。”
希拉尔将纸条递给了莫斯安,莫斯安接过看了一眼,而后询问道:“需要臣下令抓回麦雅公主吗?”
希拉尔挑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小蛇爱玩,就让她玩玩又如何?”
“让你的人好好的护着点。”
希拉尔走到窗边,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翱翔的鹰,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玩味,“我家的小青蛇好像遇上了一点小麻烦呢。”
“对了,让你的人长点心,别被我家小蛇把命玩没了。”
希拉尔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莫斯安下去。
可是莫斯安却并没有走,而是跪在地上。
希拉尔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慕斯安微微挑眉,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将军还有何事?”
慕斯安犹豫片刻,“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这话问出来,我还有让将军不说的道理吗?”希拉尔站在窗边抬手欣赏自己新染的蔻丹。
莫斯安垂下了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眉头紧锁看着希拉尔脸上欣赏蔻丹时的笑意,思量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陛下,我的部下传来消息,瑞王薨逝了。”
此话一出,希拉尔顿时一惊,而后立马走到了莫斯安的面前蹲下了身子问道:“司佑锦呢?”
“司佑锦现在如何?”
希拉尔身子微微前倾,抓住了莫斯安的肩。
希拉尔皱着眉头,面上已经没有上一秒欣赏蔻丹时的自在,眉头紧锁,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
莫斯安明显被希拉尔的反应整的愣了两秒,希拉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尴尬的咳了一声,松开了手,站起了身子。
“说。”
莫斯安这才回道:“书信中并未言明。”
希拉尔叹了口气,“告诉那边的士兵,只要司佑锦遇到危险,先保全司佑锦。”
“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