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森看着手机上的多个未接电话,眉心微微蹙起。
陆正凡为什么打那么多电话给他?
如果是陆正凡出事了,那打电话给他的是那个叫程皓的特助才对。
现在这是陆正凡的号码,所以这个电话很可能跟陆烨文有关。
这么想着,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陆彦森不喜欢回避问题,最后还是决定回拨电话。
想到里面的安安,他拿起手机就要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时,顿了一秒,又倒回去,顺便把安安放在一旁的手机也拿走。
考虑到安安正在坐月子,不可能来顶楼,于是他悄悄来了这里。
陆彦森在心里嘲笑自己这小心翼翼的怂样,可做好这些后,又微微松了口气。
这才回拨了电话。
然后对面秒接......
“彦森,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里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
“陆伯伯,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彦森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跟陆正凡的急切形成了鲜明对比。
“彦森,烨文情况急剧恶化,医院再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他可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陆彦森眉心紧紧蹙起。
“陆伯伯,我又不是医生,你跟我描述这些病情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你想让我去见陆烨文最后一面?”
“可按理说,我跟他的交情没到这份上吧。”
陆正凡原本就因为陆烨文的事既慌乱又焦急痛苦,如今再碰上长子的阴阳怪气,纵使他平时再能隐忍。
这一刻,他都忍不下去了。
他的脸色刷地阴沉了下来,声音里的怒气怎么都隐藏不住。
“彦森,我知道你恨我,恨文菁,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错,可烨文是无辜的。”
“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地说出这样的话?”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呀。”
陆彦森忽然轻笑出声。
“陆烨文他什么时候无辜了?”
“他……”
陆正凡一想到烨文做的事,又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陆伯伯,你不去想办法救你儿子,跟我在这着急有什么用呢?”
“彦森,我相信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陆正凡不打算再兜圈子,直言道。
“好,那我明说,我打电话给你,是希望安安能来医院见一见烨文。”
“烨文现在的求生意志很低,安安是他的牵挂,也许能唤起他活下去的希望。”
“你知道,我原本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安安,她一旦知道烨文病危,必定会答应过来,但我没那样做。”
“因为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必须顾虑你的感受,所以才会再三地打电话来征求你的意见,即便这样做,会耽误很多时间,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陆彦森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冷冷地开口道。
“好一个顾虑我的感受。”
“你考虑得这么周全,我是不是还得反过来感谢你?”
“不,彦森,我只是希望你能暂时放下之前的恩怨,给烨文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这一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事后你要怎么样都行,我都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你有什么委屈,我通通都会补偿给你,你心里有气,可以全部报复在我身上,我不会多说一句。”
“这次就当爸爸求你了,给你弟弟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吧,他才二十七岁啊。”
陆正凡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然而,陆彦森眼底平静的可怕,毫无波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安安去了又能怎么样?”
“你们想要她怎么救陆烨文?”
“她一个坐着月子的女人,身心都极度的脆弱,她又能怎么救?”
“你是想让安安坐在病床边,一边哭,一边握着陆烨文的手乞求他醒来吗?”
“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啊。”
“你可别忘了,当初安安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一个能在新婚夜给别人下药,来毁掉自己新娘清白的畜生,真会有那么深情吗?”
陆正凡被噎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最终只剩一声哀叹。
是的,一开始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离谱,很荒谬。
如果是以前,他还觉得烨文是喜欢安安那丫头的,可最近几年,他就越发看不懂烨文的想法了。
尤其在知道他做了如此畜生的事情后。
如今能试的方法,他们都试过了,都无济于事。
刚刚经过抢救,烨文的命是保住了,但依旧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生命指征也越来越糟糕,医生说这是患者求生意志低的表现。
如果烨文的求生意志继续低迷下去,就可能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
陆正凡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沧桑和无奈。
“那晚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但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教子无方。”
“我想不通,平日里那么宠爱安安的人,怎么会做出伤害安安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知道,我这样说真的很自私,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烨文他有错,但罪不至死。”
“他现在车祸重伤成这副模样,即便清醒过来,也不可能再回到正常人的状态,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拿起手术刀。”
“这个惩罚对于把医学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而言已经够重了。”
“作为一个父亲,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烨文活下去,哪怕最后只能成为植物人,我都不想放弃,而安安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说到‘活下去’时,陆正凡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陆彦森眸光微闪,眼底的情绪变得很复杂。
这个从未对他履行过父亲责任和义务的男人,正声泪俱下地为了另一个儿子卑微乞求着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原来陆正凡不是没有父爱,只是没给他而已。
虽然他早已释怀,根本不屑什么父爱,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陆正凡’浓烈的父爱,而这份父爱则建立在伤害他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