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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七醒来时,整个脑袋又疼又晕。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拖进了什么地方,但因为迷药的作用完全没有力气反抗,再一睁眼,身边果然已经不是熟悉的银楼了。

他下意识摸向兜里,心道还好还好,自己串的手链没丢。

隔了半晌,缓解了身上的麻痹感后,他望向长满钟乳石的四周,得出一个结论:和善财庙一样的天然山洞。

除了两只手尚还能小范围地行动,其余部分完全不得动弹。此刻,他就被吊在绳子上,底下有座深坑,里面的东西正蠕动着,让他看着很是揪心。

后来看清楚了,才发现下面的坑里全是蛇。

那么多条颜色艳丽的长蛇,互相交缠着吐信子,密密麻麻的,南初七先呕为敬。

他在想,这是不是要拿他喂蛇的意思。

噫。

南初七勉强双手合十,闭眼虔诚道:“最近做了太多坏事,苍天保佑,我不想英年早逝。”

他仰头观察了一番绳子的长度以及是否坚固,然后就开始荡了起来。

荡过来,荡过去。

那些蛇也跟着他晃悠的频率左右转头。

南初七非常努力又顽强地蹬到了蛇坑边沿,用脚尖拼命立住,然后在空中悬停。

无弦弓已经显形,他用尾部尖锐的部分割断绳子,可惜双手被缚不太方便,花了他很长时间。

等他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个鬼地方,刚准备寻条出路时,转头却碰上一个妖艳的女人。他身形一颤,差点没脚崴摔进蛇坑。

女人身上挂着许多金银珠宝,姿态妩媚又妖娆,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的,也不知道她重不重,而且,她走路为什么是靠扭的啊?

视线往下看去,那本该属于腿的部位竟然生着蛇尾。

她确实像条蛇。

南初七赶紧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半人半蛇的妖物却攀上他的身体,露出贪婪又疯狂的神色。可见姜云清的预感没有错,鬼泣的确想用南初七来威胁他。

可惜时间过去了太久,鬼泣等不及了,她的五官变得扭曲,一把揪住南初七的衣服,直接让他腾空,“还不来,那我就先杀了你!”

南初七闭了眼大喊:“等等等等等一下!”

要是她松手,那他现在就要落进蛇坑成为养料了,请问南初七努力的意义何在?底下的蛇群早已急不可耐,甚至比刚才还要疯狂地吐着信子。一听到这些恶心的声音,南初七的头皮就直发麻。

好在,鬼泣没有松手。

南初七双手合十,该认怂时还得认怂,他偷偷睁开眼去看鬼泣,“我有遗言。”

鬼泣眯起竖瞳,又把他往外推远了几分,“你的遗言就是祈祷你的死相别太难看!”

“呃——”南初七感觉很强的窒息感,害了一声,“杀杀杀,无所谓,但是!我有心愿,你别动我行不?”

龙眼可以心想事成,鬼泣在实现他人愿望时,自然也会收取一些代价,比如性命。

反正面前的人已是待宰的羊羔了,那她听一听也无妨。

“你有什么心愿?”鬼泣居然真的把他放了下来,用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眼睛,带来一股刺人的冷意。

南初七正色了一小会,突然指着她身后大喊:“快看徐景梧!”

鬼泣脸色大变,原以为仇人终于寻上门,可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上当了!

果然,她再回头时,面前的南初七早就开溜了。

“杀了他!”

“要不还是杀了我吧!”空荡荡的海面上,乔晚琼捂住脸大声哀嚎。他受够等待救援的过程,也受够被太阳暴晒了,更何况,他和付清乐都没有把握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们。

付清乐一条腿挂在船边,正随着海浪轻轻晃。他倒是有闲情,其实只是摆烂而已。

想过御剑,但大海有灵,小船驶入了一片禁制之地,不知何时才会解除,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永远。

常言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如果能让他们知晓其他人正在经历着什么,兴许还是觉得他们的处境最好。

可他们不是老天,看不到这些。

付清乐无聊坏了,而且又热又闷,他倒是能坚持,就是乔晚琼细皮嫩肉的,真怕他热出毛病来。

“盖着吧。”付清乐脱去外套丢在他头上,随即又懒懒地躺下,“避避太阳。”

乔晚琼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晒伤了,有了遮挡的衣服才好些,便急忙把整个脑袋盖住,只留一点呼吸的缝隙,连声道:“谢谢谢谢!”

这件衣服有股纯粹的木质香韵,是金陵秋氏为金阙阁所调,专属于他们宗门的旃檀香。此香高贵蕴藉,自古就为香中珍品,也可增强修仙者的定力与悟性,的确很符合付清乐的身份。

所以乔晚琼跟着静下心来,好像真的放松了不少。

但只有一小会。

他觉得后背硌得慌,不管换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毕竟他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还有个妹妹替他扫除一切麻烦,又哪里吃过苦。

哦,唯一的困难可能就是宋二爷在沔阳出事,被宋宗主知晓的话他很难收场。

付清乐看过来,“你屁股痒?”

在那挪动半天了,烦不烦啊?

乔晚琼觉得这句话怪怪的,特别是经付清乐说出来后,意思更怪了。

“……坐久了不太舒服。”

付清乐还是摊着的动作,已经懒得再起身。他用下巴点了点臂弯,示意道:“过来。”

乔晚琼也不扭捏,有白嫖的枕头谁不要啊,他爬过来躺下,果然比硬靠舒服多了。

而且付清乐怀里比那件衣服上的旃檀香更醇和,馥郁中又透出一股甘甜,几乎很快,乔晚琼就开始打哈欠了。

付清乐嘴上说他娇气,一边又替他盖好衣服,温声道:“睡吧。”

乔晚琼心里想着,难怪这家伙斩男又斩女,这换谁不得迷糊。

他在付清乐的臂弯间安心躺好,让付清乐也能把下颌抵在他脑袋上,一并闭眼小憩,两个人都挺舒服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付……少主?”

“怎么了?”

乔晚琼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就是突然想喊付清乐,毕竟要和这个人一起死,真的有点晦气。

可事实上,要是没有付清乐,或许他早就死了,遑论什么晦不晦气。

“唉,没事。”

乔晚琼已经看开了,起码黄泉路上不孤单,像他这种人,变成鬼了都是最低等的,有个付清乐还能保证不受欺负。

他不知道,付清乐眼中的世界和别人从来都不一样,若说习以为常也好,无人指正也好,谁说得准哪个才是对的。

付清乐又没死过,当然没去过鬼市冥府了,但神仙鬼魅、精怪妖兽就是常伴于他身,这些东西咫尺现实。金阙阁亲传弟子或多或少都有阴阳眼,唯独他的情况稍微复杂了些。依他所见,人和鬼没有什么区别,一座坟墓就是一个家庭,那么幽冥地府肯定也是另一个人间。

换句话而言,或许他才是唯一的“正常人”,他们都看不见,只有他可以。

第一次看到鬼是在三叔公的丧葬上,龙逐把棺材掀翻后,他却看见上面还坐着一个三叔公,只不过直眉瞪眼,脸色铁青。

这是生气了。

因此可以称是三叔公对他不尊长辈、不尊死者的惩罚,一辈子都要面对这些,的确够呛。

付清乐不喜不悲,更不叫那些阴间玩意儿知晓他能看见,他自己倒也忘了,原本正常的世界该是什么样。

这……反正迟早要入土,就当提前适应。

但他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总有希望降临,至纯至善者可不受邪祟影响,是在黑暗中只能看见这么一个人,所以谁最干净他就喜欢谁。

哗啦——

南海之外有鲛人一族,据传貌美善歌,泣泪能成珠。当她浮出水面时,鳞片在太阳下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更像一道弯曲的光绸,慷慨又虔诚地献上自己最珍贵的秘密。

她跳跃着,那条明艳丽人的鱼尾朝天洒出水珠,再猛地钻入,靠近了这艘小船,而波纹却随风散开到很远的地方。船上的付清乐侧头去看,方才不过是昙花一现,可他双眼倏地发亮,仿佛阴霾尽数消散,立马挣扎着起身,且一时激动过头,险些跌进海里。

天裕便上前轻握住他的手,本该是双腿的部分却生着一条鱼尾,在海面下显得如此美妙神圣。付清乐万般不敢相信,也生怕会亵渎,他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真的是你!”

运如潮水有涨有落,当付清乐运势转衰、穷途末路之际,她就跨越整座大海,让超然物外变成现实,在这一刻牵起他,终于情意圆满。

幸好,付清乐也不愿放开自己的手。

他们真的重逢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天裕纵身一跃入了他的世界,却不是归人,是过客。

天裕曾在秘境问他知不知道海神的传说,这句话的后续是,海神将会永远加护她的信徒,在逝去的每个日夜里,她都会为他祷告。

它像群星,横贯了付清乐的整片灵魂,神明保佑他一路坦荡,于是众生苦难,皆不可近。

如果以后,付清乐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了,那就请记住这次。

付清乐的目光在天裕身上停留,他略微弯腰,好似准备随时跟她走,直到沉入大海最深处,直到灵魂已经安息,也要奉上他全部的心和信仰。

“你可是让我,夜夜烟波得意眠。”

“你也是我的南海明珠。”

起初悱恻缠绵久久难忘,但有幸得过这么一回奇遇,两人的命运有过交织,那便足够了。

乔晚琼伸了脑袋过来,看着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是不是错觉,二人之间好像真的有条无形的线,让眼神流转,疯狂地翻涌着情丝。

如果不是他非要开口:“我怎么就没有过秘境的奇遇?”

付清乐别开乔晚琼的手,“你挡住我了。”

乔晚琼哼了一声,拿起衣服重新盖上脑袋,眼不见为净。

请求鲛人的亲吻,可以得到水下呼吸的能力,不过往往美好的事物背后都隐藏着代价,它们用歌声引诱海上每一个贪婪的人,抵挡不住诱惑的船民会被拖下船淹死,紧接着再吃掉。

但有时候,也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记住我说过的话。”

“哪一句?”

“每一句都行。”

天裕仰起头,付清乐忽感唇上多了海水的咸湿,以及一片柔软,如轻羽划过,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传达了无声的欲望。他问:“你要带我走吗?”

“我带你走,你的朋友还在岛上等你。”

付清乐被拖下水的那一刻,不忘记拉上乔晚琼一起。天裕的鱼鳞在水下更加华丽,又千变万化,闪烁着珊瑚的形状。因乔晚琼不能呼吸,她就给他做了个气圈,随后带着两人破开海水的阻力,一路朝千岩岛极速前进。

天裕没有直接送他们去岸边,那巨兽已经苏醒,只怕贸然上前会遭遇不测,所以她把他们带到了龙眼底部。

付清乐甩开身上的厚重,又拉乔晚琼上来。他没问天裕为什么不一起走,或许二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人就只适合存在于回忆里,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龙眼底部别有洞天,天裕浮出水面,指着其中一条路说:“人的贪心会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你进去之后,所有的路都一样,如果想要尽快找到鬼泣,相同的路就请直走,不对的路就请回头。”

付清乐来不及搞清楚鬼泣是谁,不对的路又是何意,他们的头顶在隐隐震动,钟乳石一根接着一根地坠落,天裕没法久留,只能潜入水下避难。付清乐也怕她会出事,让她赶紧离开,又说:“我会小心的!”

说罢,便拽着乔晚琼冲向了天裕指明的小路。

身后轰然一声,洞口瞬间被巨石掩埋,其势犹如龙威虎震,波及范围甚远,并且还在逐渐增强,直到整座岛屿彻底颠覆。所幸两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有些许的心悸,特别是乔晚琼,很没有出息的腿软了。

啪嗒——

付清乐点燃火符,为黑暗的洞穴带来一丝光亮和慰藉。他伸手拉起身旁腿软的乔晚琼,有天裕的提醒在先,他不得不警惕周围,尽管这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山洞内壁。

他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视线里所有阻隔全都不见,当真透过一层层墙面看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仿佛环绕他的是数不尽的红色光路,错综复杂地攀附在山壁上,再蔓延至很远很远,连他也看不到的地方。

怎么会有路可以起伏蠕动,就像有着生命的活物一般?

付清乐心下一紧,他明白了,岛屿就是一个巨大的身躯,这些路都是筋脉!

所以他们正处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毛骨悚然。

即便情况十足骇人,但该闯的还是要闯,继蛇之后又一个值得付清乐害怕的东西,他硬着头皮上吧!

相同的路直走,不对的路回头。

可能真是在恐吓绝境中智商上涨,又或者是单纯的想碰运气,付清乐没来得及问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就靠自己的理解,用火符对照山洞的每一处,数他们到底经过了多少石头和小水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这条路完全一样,走,走!”

“上条路有长满青苔的石墙吗?快退,快退!”

正所谓一个人不敢,两个人胆大,就连乔晚琼,也在付清乐铿锵有力的声音中,逐渐适应了呢。

因为一路走来无事发生,乔晚琼还有点小小的失落,毕竟他的神经高度紧张,总想找点事情做。

反观付清乐,在无数条路之间反复进退后,已经失去了他原本的理智,全凭肌肉记忆,一进来就是——

看头顶!

看墙壁!

看脚底!

相同的路直走,不对的路回头。

所以这也不能完全怪乔晚琼,确实有点无聊了。

他扯扯付清乐的衣袖,“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无视这句话,就一个劲猛冲,会发生什么?”

不多时,山洞里除了撞裂声,就是付清乐撕扯着喉咙大喊:“我恨你!!”

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另一边最先进入千岩岛的姜云清都感受到了。

可他无暇顾及,因他误闯的山洞中央有座幽深的蛇坑,遍地都是碎成肉块的身躯,周围诡异的红光宛若修罗战场,这里显然是发生了一场恶斗。

“把琴给我!把琴给我!”那血水里隐隐约约混着一张拉长了的蛇脸,似怨灵一般来势汹汹,又如海啸般涌起。仅姜云清回头的瞬间,他就被劈头盖脸地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