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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杀死那个江湖人 > 第175章 河仙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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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七运气颇佳,他在不知情中通过了秘境的第一道关卡,坐在车里的公主没了下文,倒是女官朝他点头致谢。花花和小乖都已回来,驴耳老太监便再次挥动麈尾,清退全场后马车疾驰而去,闹剧结束,众人也都散了。

下意识地,他拿出卷轴看了看,发现果真多了条关于公主的规则。所以,刚才那个问题,居然决定了自己是否会被淘汰出局,万幸,公主满意他的回答。

南初七回到楼上,可竹舍里一片寂静,左右不见姜云清的踪影,他明明不能出门的。

奇怪。

“哥哥?”

南初七掀开外室的珠帘,卧房如离开时一般,什么都不曾变动。狼的嗅觉很灵敏,就算那尊金兽爇里还燃着细烟,也遮掩不住姜云清的气息。视线扫过一圈后,唯独床上多了几件衣服,但他不记得姜云清有没有穿过。

是下意识觉得,哥哥可能变成猫了。

因为他真的嗅到了猫的味道。

那堆衣服里有凸起的痕迹,在底下钻了半天,突然伸出一颗猫猫头。

一人一兽对视的这瞬间,南初七不止双眼一亮,连下垂的尾巴都久违地扬起来了!

好可爱,好可爱。

谁能拒绝一只疑似变成猫猫的姜云清呢?

他一手端猫,一手拿起衣服往哥哥身上不停地比划,明明都用了最正确的抱猫姿势,可怀里的猫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非要一顿瞎折腾。

“我就看看,衣服都在这里的话,变成人了是不是裸着的?”

姜云清没回答,只一个劲地乱抓乱咬,更别指望他还能说话了。

一时挣扎得太凶,南初七便举起这只白猫,心里正奇怪着,付逾眠都能说人话怎么就姜云清不行,但惊喜感占足了上风,即使有些怀疑,他也坚信这就是姜云清变的。

整间房除他以外的第二个生物就只有这只猫了,不是姜云清又是谁?

于是病情突然发作,需要用力吸猫才能抑制。

狼族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把对方塞嘴里,南初七虽不理解,但脑子告诉他,照做就对了。

可谓相当变态。

满屋子都回荡着猫猫凄惨的叫声。

姜云清甩着手走进来,手上的水还没甩干,就先看见了跪着吸猫且喊宝贝的南初七。

为此,他后退了一步。

那只猫在不久前误入竹舍,姜云清只是摸了它后去洗个手而已,没想到南初七不止认错猫,还玩得这么变态。

也许,他早知道白猫不是姜云清变的,就是单纯地想吸。

好神经。

总之无辜的白猫夹着尾巴逃得飞快,面对姜云清带有审视的目光,南初七拒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并倔强地表示猫猫教就是这样的。

姜云清最终什么都没说,走过来拿起了床上的外套,那上面沾满了猫毛,还有一大股陌生猫的气味,不用想,南初七身上也全是。

他突然觉得白猫很丑,所以只摸了一小会,可自己以前都很喜欢胖胖的,没道理现在会感到嫌弃。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姜云清想把这件衣服洗了,应该来得及在排演前换上。

“你也要去洗。”转身前,他指了指南初七的衣襟。

南初七认为这就是洗澡的意思,突然扭捏起来:“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吗……”

姜云清停下脚步,多看了对方几眼。原以为会遭到拒绝,他却把衣服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力度不轻不重地勾住了南初七的腰带。

秘境影响了太多人,在这里无需掩饰,不必羞耻,隐隐有股野性在作祟。因此行为放浪一点,直白一点,表达喜欢就是想把自己融于对方体内,尽兴尽欢也妥帖至极。

嗯,雅俗共赏。

河仙城确实是个很棒的地方。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城主没有在酉时组织第一轮投票,这意味着,目前无人遇害,大家都很安全。

当夜幕降临,众人的喧嚣更是将河仙城这幅画卷推向了极致,古韵悠扬的笙箫声从高楼传出,无需再赞景物绚烂、气象万千。往下看,城内河流在夜色中静静流淌,乌篷载着月光轻轻划过,打破了宁静的水面,也带来了不一样的河仙城。

它是一座城,一座江湖城,就该被浓墨重彩地描绘,书写出传奇般的故事。这里有烈酒的辛辣带出刀剑的锋利,也有英雄的血性与柔情,无论是在繁华喧嚣的街头,还是幽深寂静的小巷,都因这股江湖气变得生动起来。因此烽火台上狼烟已熄,却有照夜花灯推开白日旧梦,自是快意无比。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不夜城再现中州盛景,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繁华之地,魂牵梦萦,令人流连忘返。

所以晚间的河仙城比白天更像一个独立于世的梦境,聚天下之风情与民俗,朝气蓬勃又豪迈奔放。要知道人生百年都是一场大梦,有天地如此广阔,便尽情地陶醉徜徉。

白天不能出门,这么久过后姜云清才算真正地看清了河仙城的面貌。他去了一趟节日排演现场,识海里并没有响起守门龟的声音,但好在有老庙祝一路跟着他,向他解释水龙之夜大致由祭拜、迎神、祝福三部分组成,而他作为祭司又该怎么做。

这不就是姜云清其中一个任务吗?

他感到意外,本以为准备活动会很麻烦,没想到所有事情都有人替他做了。

“祝福是什么意思,大祭司的祝福?”南初七突然挤进二人中间,问的是庙祝,但眼睛一直盯着姜云清。

庙祝呵呵笑道:“大祭司啊,就是河仙在人间的使者,迎神过后请神上身,河仙就能赐福众人了。”

南初七故作明白地点头,当着庙祝的面亲了姜云清一口,不过看庙祝的样子,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老人面朝火光的方向,满天的烟火明灭,好像一阵风吹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他喊道:“河仙遗事,大典起啊!”

《河仙遗事》是广为流传的大乐,也是水龙之夜必有的一项表演,原本由傩戏演变而来,讲述了龙神世代庇护信徒,最终归寂于大海,但不息的灵魂将永远保佑它的海民。如今迎神也在重现这段传奇故事,是人们对自然万物,对图腾文化,对巫术和神明的崇拜。

见傩戏,趋吉避凶迎福运。

明知河仙城不是真正的世界,但它的活力无与伦比,所以姜云清宁愿相信,世上是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的。

怎么不存在呢,只要他通过了秘境,就能去往南海的河仙镇了。

姜云清换上大祭司的卷云拥雪袍,跟着庙祝学习祭拜仪式,在这之后的迎神大典,只需要他按照庙祝的动作再做一遍就行,很简单的。

大典也有两项不可缺少的仪式,分别为开、脸。

“开”是先将法器净化,向主神申请武器的使用许可,以及表演许可;

“脸”则是画脸谱,成为主神的代理人,因此规定画完脸后不许说话,否则会引祸上身。

大典傩面都是男性角色,传统上不能由女性扮演,不过河仙城敢于创新,今年就有女子上场,但脸谱只能画一半,以示对习俗的尊重。

虽只是节日前的排演,但夜宴依旧奢华豪丽,负责表演的姑娘已经练了许久,为的就是水龙之夜。

绚烂的火树银花之后,那姑娘缓慢而行,有踏月之意。无需庙祝再提醒,她熟悉每一个动作,配合瞽师的奏乐,她在向众人演绎龙神的传说。

弹风松飕飕,听水流泯泯,随着鼓点越发激烈,迎来了大典的高潮。

这时庙祝喊道:“拜!”

姜云清点燃的香柱赶上了姑娘的步伐,一切都配合得刚刚好,此刻她正是“鱼跃龙门”,乐声与舞蹈贯穿始终,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应,而化龙之后,庙祝又喊:“风来——”

龙神也许是传说,但她是凡人飞升。

这姑娘之舞活泼有致,直白而出,却不失风雨欲来的气势磅礴,若是男子演绎,绝无她这样的效果。

“雨来!”庙祝哈哈大笑,他惊喜今天的排演格外精彩,姑娘在月夜美景下挥洒自然奔放的龙神意兴,十分传神地赋予了音乐以强烈的感情色彩。纵观全舞,曲折多变,但如大河奔腾不息,又如呼吸一气呵成。直到结束,众人都还沉浸在这场酣畅淋漓的表演中。

庙祝最先带头鼓掌,“好啊!好!今天是最成功的一次!大家都没有出错,配合得很好!”

水龙之夜至关重要,除了姜云清,在场的大部分人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达到这般境地。庙祝把每个人都夸了一遍,随后让大家稍作休息,抓紧时间再练习几次。

等姑娘走下台,庙祝夸赞她总算不摔跤了,他还担心场外刮风的环节会影响她,未曾想今晚如此精彩。

“而且大祭司也是第一次参加排演,你俩配合得好啊。”

姜云清保持沉默,毕竟自己在台上没做什么,全靠旁边的姑娘表演得好。

巧得是,南初七认识这位姑娘,走近了后,亮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仰天长啸你爹驾到。

正是静水楼里最爱听八卦的小师妹,也是付逾眠从火海里扛出来的其中一位女修。

往大了说,小师妹来头不小,出身显赫,是浔阳宋氏的人,近些年才拜入碧落霞,成为明道长的小弟子。

和薛大师姐一样,宋小师妹是全修真界的小师妹。

据说,她还是付清乐的前任。

好晦气。

现在还不是真正的表演,宋扶龄没画脸谱,可以说话的。

“是你啊!好巧好巧!”

可不是巧,上次在静水楼里玩瞎子摸鱼,差点没被南初七打死。

更晦气了。

简简单单寒暄过后,宋扶龄被庙祝临时喊走,原地就剩下姜云清二人,南初七突然指指远处,“哥哥,有人放花灯,我们也去看看。”

庙祝没说休息多久,姜云清起初觉得就这样离开不太好,虽然排演貌似不需要他。南初七说就玩一小会,马上回来。他松口了,“好吧。”

白天总能见到划船的人,南初七已经惦记了很久,继渝州渡舟行后,再一次拉着姜云清去了河边。

其实水龙之夜就是中秋佳节,但秘境里的时间肯定和外界不一样,没曾想仙门百家的秋日狝猎还未举行,先在这过上了中秋。

而且是和姜云清一起过节,南初七就觉得很有意义。

这次只是一艘小舟,载着两人便有些狭窄,即使是在晚上,但花灯如昼,湖光山色映衬着雪一般的波浪,缓缓推着小舟远离了喧嚣。

好多人都在往天上放明灯,也有投入水面的花灯,于是天地之间,小舟之外,都闪烁着如星辰点点的光芒,月华倾盖而下,竟融不进这星河之光。

南初七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看花灯的地方,他上船前还捡了一根细长木头,晃起来发现里面有沙沙的声音,突然就舍不得用来划船了。

等小舟驶向湖面中心,岸边的人声早已听不见,但依旧能听到笙箫齐鸣声。

身在人间,又不似人间。

“这里太暗了。”姜云清撑着下巴,那些花灯落入水面没多久就沉了,而天上的明灯又太远,他只能瞧见南初七模糊的轮廓。

“哥哥再等一下。”南初七盘好双腿,把捡来的木头搭在膝上,那沙沙的声音,很像身边的水流声。

他说,明灯马上就会来了。

是这样吗?

是的。

突然之间,小舟仿佛穿过无形的障碍,闯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姜云清的双眼被眼前的星河照亮,就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密密匝匝地挂满夜幕,由无数落入人间的明灯汇聚而成,将整片天地都容纳其中。

南初七没回头,但也知道身后定是极美。

天上的明灯真的会来,那些光辉像熔解的金子,一片赤红璀璨,肆意绽放在姜云清的眼前。

这是灯的海洋,烟火的世界。

姜云清的眼睛再装不下任何事物,南初七只看着他,突然笑了。

所以它到底是有多美,才足以支撑一个人走过全部的苦难。

南初七觉得姜云清比这漫天明灯还要好看,他说:“那会见哥哥站在台上,哥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姜云清看向他之后目光便不再移动,本就被星河衬得惊艳,眼角的泪痣更是平添一份无形的诱惑。

有风骨,才有美人骨。

南初七错开视线,“我在想,你好像月亮啊。”

他出身湘潭徐氏,确实很有乐师的天赋,那根被捡来的木头,晃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就这样和远处的笙箫声相融。

南初七一个人去过好多地方,最远见过草原和雪山,也能用异族语为自己的心上人唱歌。

他的声音干净纯粹,清越可听,无需繁手新音,真情实感便胜过任何技巧。

听不懂的古老歌谣,却听出了月亮的意思。

水路迢迢,暮色苍苍,遍地月光千片。

空茫迷蒙,孤月映湖,风里落花无主。

别怕,别怕。

我见我月着我之色彩。

我听我月动我之情怀。

你看啊,烟波渺邈,那是月落下的模样。

你听啊,潇潇雨声,那是我想你的声音。

勿忘,勿忘。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