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通知了吗？你家孩子年龄够不够？”
最近几天，熟人遇到后相互问候最多的便是这句话，这时候政府鼓励生育，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从大到小往下排，总会有年纪到了又没有安排工作的，那么他们就会成为知青办的目标。
就连一向“优待”的政府大院儿也没能逃脱街道知青办的上门劝说，而且说是劝说却又不容人反驳，这让所有家里有孩子的人都揪心不已。
“连商量都不能商量，”冯奶奶回家念叨：“后院儿小赵家那丫头过完年才十八这次也得走，我刚过去瞧了一眼，那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
“不能想想办法吗？”冯妈妈跟着心疼：“这么个小姑娘去了乡下能干嘛？”
“不去？不去那就得嫁人，”冯奶奶叹气：“说是知青办的人说的，要么有工作证要么有结婚证，这两个证只要有一个就成！”
冯妈妈皱眉：“哪有这么找对象的。”
说完又想起自家孩子：“好在阳阳和新新岁数都不够，等再过几年让他爸想想办法……唉，你说这学校现在都跟停课差不多，说到底吃亏的还是孩子。”
“甭操心，咱家阳阳肯定有工作，”冯奶奶拍着胸口：“我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也干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就让阳阳接我的班，我看正好！”
好在冯向阳和周新生因为家里的安排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下乡，周新生毕业后就被安排进了他爸的单位，但也只是挂职并没有工资可拿。
而比他小两岁的冯向阳也进了冯奶奶的单位，同样只是挂职。
因为这几年外面形势紧张，冯家和周家都十分低调，两个孩子受到家里的影响，本该年少轻狂的年纪里显得格外稳重。
冯爸爸更是担心他们在外面吃亏，索性亲自带两人去部队里跟着训练，除了军体拳等体术擒拿外，连枪械也让两人摸了两把。
在训练的时候冯爸爸就发现周新生是个好苗子，也不知道这孩子继承了谁的基因，明明他爸妈干的都是文职，可周新生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硬气，要是能进部队发展以后肯定差不了。
冯爸爸为此还问过周新生想不想参军，结果却没想到周新生竟然拒绝了。
对此冯爸爸也没说什么，人各有志，别看现在他们那挺稳定，但以后谁又说的准呢。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形势依旧没有好转，周新生不想继续待在家里吃白食，便开始想办法赚钱。
可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所有的生意都归由国家掌控，老百姓想买什么都要凭票购买，国家也会根据百姓的日常需求，按需分配限量供应。
周新生在这其中看到了不少商机，别的地方不说就说他们京市，每次供销社、百货商店有了新货，大家恨不得半夜去排队抢购，在这种供小于求的环境里，衍生出一种新的行当那就是“黑市”。
黑市的价格要比供销社贵上好几倍，但因为一些原因还是会有不少人甘愿冒风险去买，周新生并不认为这些底层的“售货员”能赚多少钱，他想到的是直接拿到源头，能成为这些黑市的供货商。
想法有了，具体怎么做还要好好考虑，周新生第一时间就去找冯向阳商量，他本意是跟冯向阳借点启动资金，却没想到冯向阳听了二话不说就要跟他一起干。
“这事儿很危险，”周新生神色凝重：“你别参与进来，对你没好处。”
“那不行，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一起赚钱的吗？”冯向阳一脸认真：“新新，你可别想不带我。”
周新生听着他叫自己的小名有些尴尬：“跟你说过多少遍叫周哥，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
“那行周哥，带我一个呗，”冯向阳笑笑：“再说你一个人在路上跑也不安全，我拳脚好，万一碰上什么事儿还能帮你一把呢！”
周新生知道冯向阳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而且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这个弟弟跟他一样冒险：“我干的这个往小了说是倒买倒卖，往大了说就叫投机倒把，你知道现在投机倒把是什么罪名吗？”
“知道，”冯向阳点头：“反正不管你怎么说，你都得带上我，要不……要不我就去找周叔叔告状，反正没有我你自己甭想干成。”
最后周新生无法，只能答应带上这小子，不过他也和冯向阳说清楚了，先跑这一趟，要是不合适冯向阳以后就老老实实去单位上班，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两人把手里所有的钱凑到一起，周新生另外又找几个可靠的同学借了不少，然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两人一同上了南下的火车。
好在火车上不少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他们这岁数在其中并不显眼，就这样折腾了好多天才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惜因为第一次出门没啥经验，以至于两人买完了货之后连返程的车票钱都不够了。
“周哥，就一张火车票我们怎么走？”冯向阳有点着急：“早知道我就去跟我奶要点了，她最疼我。”
“没事儿别怕，”周新生安慰他：“现在火车上人多，乘务员估计不可能挨个检票，到时候你正大光明的上车，我扒火车上去。”
扒火车十分危险，但这时候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很多买不到票的人都会选择这么干，周新生把衣服里的东西都绑好，然后趁人不备飞快上了车。
他身手好身形灵巧，倒是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路上的艰难辛苦自不必说，就说两人回到京市后，周新生也没立刻带冯向阳回家，而是先找地方“卖货”。
等两人拿着钱再次出现在大院儿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周新生家里没人，但冯家有啊，冯爸爸得知儿子回来后匆忙赶回家，冯向阳本以为他这顿揍肯定躲不了，却不想周新生先他一步给他爸跪下，说是自己把阳阳带坏了，冯叔要是有什么气就往他身上撒，千万别打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