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心中有疑惑，但什么也不敢问，不敢议论。
他们在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皇宫。
到了街道上，发现百姓们的门窗紧闭，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像是...
像是早就接到了命令一般。
还有凌睿手下的人马，在京城街道穿插巡视，频繁又严格谨慎。
至于在皇宫里看到的火光，在皇城里并没有找到踪迹。
有人正好遇到了巡视的凌睿，叫住他一顿询问，但是凌睿三缄其口，只让他们赶紧回府休息。
凌睿送别这些官员，看着他们的背影失神。
想到昨日凌婵找到他时，他比谁都要震惊。
知晓凌婵死于火宅，他很心痛，但是也无济于事。
他给她敛了尸，葬在了阮依玉旁边。
给她立了牌位，不顾他母亲反对放在府中...
没想到她竟没死，还易容成狼王亲兵的模样。
凌婵让他今日任由守城的细作打开城门，让外面的人进来。
他的人只需要在一条街外围起来，等她的人一夫当关万夫莫摧。
那是他们父女二人第一次说正事，她找上他，是对他将军身份的信任，而他答应她，是对她镇北侯身份的信任。
今日，凌睿特意和原本守城的将军换了班，百官进宫，不多久，城外聚集了很多人。
守城的士兵来报，他也只是在一条街外开始部署，由着守城士兵中的细作把城门打开。
细作和外面的大赫人里应外合，很快就杀了进来。
凌睿提着心，毕竟这些守城士兵也是人，若是凌婵那里出了差错，那就是白送了他们的命。
幸好，那些人一进来，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围住了。
红豆是凌婵的丫鬟，应该和凌婵一起死在火里的人，带着一群青衣楼姐妹来了。
其中还有刘弘的孙女刘怀玉...
红豆和刘怀玉、宫兰宫瑜拿着黑色的暗器，其他人则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都可以射出暗器。
一百多人，直接把两万人围在城门内外，齐齐的往下射击...
看到这情况，凌睿赶紧让人在城门口点起了火堆，好让皇宫里的人看到火光，以为城里正被大赫人烧杀抢掠。
至于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凌睿不知道，但是百官能安全无虞的走出来，皇宫里的情况肯定是得到了控制。
“凌将军。”宫中禁军过来传话。
“皇上有令，今日之事由镇北侯全权处理。”
“镇北侯令凌将军今夜巡城，加强守卫，凡遇到可疑之人，当场斩杀。”
凌睿抱拳，“末将领命。”
他拉住来人的手臂，“敢问兄弟，宫中的情况如何？”
“宫中已经没事了，狼王已经被拿下。”来人很着急，“凌将军，属下还要回宫巡夜，告辞了。”
“慢走。”
凌睿看向皇宫的方向...
凌婵...不愧是宫乐乐的女儿，这样的事情也能轻松解决。
这一刻，凌睿觉得十分汗颜。
他以前比不过宫乐乐，现在也比不过她的女儿...
但功高震主啊，凌睿叹了口气，希望...希望皇上能容得下凌婵。
萧瑾挣开自己的绳索，叹息着来到凌婵身边，“你倒不如把我捆得紧些...”
哪里有他的用武之地...
“是凌睿和青衣楼姐妹们配合得好。”凌婵道。
危机解除，小宫人送来了茶水。
“镇北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您辛苦了，喝点茶吧。”
凌婵直接一饮而尽，在狼王身边呆着，时刻吊着心神，今日总算松缓了。
“夜深了，凌府已经烧毁，你们现在住哪？”萧瑾问道。
凌婵放下茶杯，“之前一直住在...屋顶。”
“凌府只烧了大半，还有其他院子...”
“不若住到瑞王府去？”萧瑾急问。
凌婵想也没想的摇头，“不行。”
虽然她在大殿上全了皇上的脸面，可那些官员不都是傻子，肯定有人能猜出真相来。
她要是再住到瑞王府去，怕是会牵连萧瑾，让他摊上莫须有的罪名。
“你不是一直让人在重建吗？不过将就几日，我们还是住在凌府就行。”
萧瑾不再坚持，“那好吧。”
凌婵站起，“我去见见皇上，你也先出宫吧。”
她不知道萧瑾有没有看到他下毒，也没特意提出。
萧瑾跟着她，“我陪你去见皇上。”
凌婵没拒绝。
“我在外面等着，不进去。”萧瑾如是说。
两人来到萧珩的寝宫，寝宫里一片漆黑。
“皇上歇下了？”萧瑾问付禄。
付禄看了眼凌婵，对萧瑾摇摇头，“皇上他...没睡。”
刚被凌婵下了毒，哪里睡得着？
而且，皇上一回寝宫就传召太医，这会儿太医刚进去...
本来太医要点烛火给皇上看诊，可是皇上不允许。
“皇上，臣无能，诊不出皇上中的毒...”太医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萧珩没有出声，太医急切的提建议，“皇上，若皇上还是怀疑你自己中毒，可以请已经离宫的葛太医回来。”
太医的话还是没得到回应，不一会儿，太医拎着药箱出来。
“瑞王，镇北侯。”路过两人，太医驻足行礼。
萧珩在里面听到了，整个人紧绷起来。
刚才在大殿上，事关他的名声，他选择喝了那杯茶。
可是回到寝宫，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又心生侥幸了。
或许...或许凌婵根本没有下毒？
或许，她下的就是普通的毒...
萧瑾拉住太医，“皇上中毒了？”
太医很惆怅的皱起眉头，“这...”
“皇上说自己中毒了，可是臣把了脉，并未把出毒来。”
萧瑾松开手，看向寝宫内。
凌婵走了进去，萧瑾和付禄留在外面。
付禄好几次看向萧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关于凌婵下毒的事，也不知道萧瑾知不知道。
“皇上。”凌婵看着黑暗中蜷缩在床上的萧珩，“为什么不点灯？”
说着，她便走到了灯边，拿起了火折子。
“别。”萧珩出声制止她，“别点。”
开了灯，他就更加自惭形秽了。
他是一国之君，却开门迎敌...
“皇上觉得...关在这黑暗里，就能掩饰自己犯过的错了？”
萧珩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朕...罪不至死。”
听了他的话，凌婵毫不掩饰的嗤笑。
“皇上的话，可敢当着边境众将士的尸骨说？”
“或者...去对着你皇家的列祖列宗牌位说？”
萧珩又沉默了，像乌龟一样缩回了龟壳。
他哪里敢啊...
“你给朕下毒...”萧珩缓缓开口，“瑞王可知道？”
凌婵看了外面一眼，“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萧瑾听到了，心中惊诧，却还是按照约定留在了外面，并没有进去。
萧珩久久看不到萧瑾进来，眼神中有些失望。
他和萧瑾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即便是重用，也是看萧瑾能做事。
现在他受伤，萧瑾视若无睹，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萧瑾的母妃是被他母后...
“你给朕下的是什么毒？”萧珩又问。
凌婵转头看他，说到底，他还是不想死。
“冰心。”
冰心？！萧珩的瞳仁放大。
“看来，皇上知道这个毒。”凌婵似笑非笑的凝视萧珩。
萧珩的喉咙发紧...他，他当然知道。
当年萧瑾的母妃，那个叫芸姝的宫女...就是死于大量的冰心毒。
当时，他也在场。
几乎在她刚喝下那些冰心毒的时候，就知道冻成了一个冰人。
在她彻底断气后，才慢慢的化开，整个人的衣服上都是水，身体则干枯得很。
可即便是她的尸体这么奇怪，当初母后还是能让所有人认为她是死于生病。
母后当时就说，这个叫冰心的毒，无色无味，大剂量立刻致死，小剂量则慢毒攻心，诊断不出，更是无药可医。
他喝了那杯茶到现在也半个时辰了，说明凌婵给他下的是小计量。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时间去找解药？
凌婵轻笑，“皇上是觉得有时间可以找解药了？”
“不过...皇上可能要失望了。”
“当初太后也像皇上这么想，可惜，直到她死，也没找到解药。”
“什么？”萧珩突然一惊一乍的出声，“是你杀了太后？！”
凌婵却紧跟着道，“是你杀了太后！”
门外的萧瑾和付禄都错愕的抬头，皇上杀了太后?
付禄第一个不相信，“不可能啊，那日皇上离开宁寿宫的时候，太后还好好的。”
他看向萧瑾，“瑞王，皇上不可能害太后的，太后是他的母后啊。”
凌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直以为太后是因为容安的事，怕牵连皇上，才自缢身亡。”
“原来是我错了。”
盯着萧珩，凌婵一步步的走向他，“实际上，太后是被人胁迫。”
“这个人就是皇上你。”
“我没有！”萧珩想也没想的驳斥。
但是他往后躲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那一晚...”凌婵弯下腰，和萧珩的眼睛对上，“你到底跟太后说了什么？”
她拨动手指上的戒指，有什么从戒指中射出，钻入萧珩的脖子。
萧珩原本盯着凌婵的眼睛突然迷惘，意识涣散...
“那晚，你到底跟太后说了什么？”
萧珩的意识没办法聚集，更没办法集中精神去撒谎。
“我...”
“我没杀母后。”
凌婵放柔声音，“是，你没有杀她，是她听了你的话，自缢以成全你。”
“对！”这话说到了萧珩的心坎里，很可能，这几个月的夜里，他都是这么安慰自己，“朕没有杀她。”
“你跟太后说了什么？她怎么会想不开呢？”
萧珩并没有立刻回答，这种深藏在心里的阴暗，确实很难才能套出来。
凌婵很有耐心，以攻心为上。
她必须表现出对他的理解，理解他的处境，来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太后已经中毒了，终会有一死的，倒不如死得其所。”
萧珩抬眼，重重点头，“对，你说的对。”
“她以前...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现在要死了，再为我做一件事...也没什么啊。”
“她...反正要死了。”他就是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的。
萧瑾吞了吞喉咙，他是真的没想到...太后的死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付禄也震惊了，他当时守在门外，没听到皇上和太后的对话。
凌婵还有事要跟萧珩求证，“当年太后要杀宫乐乐，是不是也因为你？”
萧珩防备，没有立刻回答。
凌婵继续诱导，“那时候你还小，太后为了保护你...”
“对。”萧珩眼神迷离，嘴角含笑，“母后最是宠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那个宫乐乐...”提到宫乐乐，萧珩脸色温怒，“父皇重视她，她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她竟然跟父皇说...皇后嫡子心思深沉，不如瑞王心性稳重。”
“她是什么意思？她是什么身份？”
“她竟敢在父皇面前妄议皇子，还敢对朕指手画脚。”
凌婵追问，“那所谓的先皇圣旨...”
“假的。”萧珩得意的挑眉，“是朕骗母后的。”
“朕知道，母后比谁最在意朕的储君之位，只要朕对太后 那么说了，她一定会替朕出手...”
“太后从来没让朕失望过...”
凌婵深吸了一口气，就因为萧珩的一句谎言，太后就害死了她的母亲。
这母子俩...
“红豆，也是你派人杀的。”
萧珩呵呵的痴笑起来，“杀不了你，就先杀你的丫鬟。”
“朕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都杀不死啊？”
萧珩恍恍惚惚，“你们怎么杀不死啊？”
凌婵握紧了拳头，杀不死？
红豆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杀不死？要不是有银驾和空间，红豆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朕要杀了你们。”萧珩已经彻底被迷幻药控制了。
“如果不是大赫谈和，你们回京，朕怎么会找到机会...”
“可惜，朕还是功败垂成。”
“大赫！大赫！混账！”
萧珩突然掩面，“呜呜呜....朕不想死，不想死。”
“凌婵，朕求求你，你救救朕，朕向你保证，不杀你了，朕不杀你了...”
...凌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