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质恶劣,影响严重!”
周一早晨。
县委大院小会议室。
一大早匆忙赶回来主持全面工作的徐光泰,义正词严地拍打桌子,恶狠狠的掷地有声。
“本县致力于摘掉贫困县的帽子,省市重点扶持旅游攻坚项目已经上马,在这个关键时期,于城内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集体群殴伤人事件。”
“县内治安到底变成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一个安全的,可靠的,有保障的生活工作环境?”
“卜书记与朋友吃个宵夜遭遇歹徒群殴暴打,昨晚在医院紧急进行开颅手术,差点没能下来手术台,如今躺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醒来。”
“他是山阳县人民的百姓官,父母官,是这片土地的管理者;竟然在自己管辖的地区里,被暴打住院生死未卜,让人何其心寒。”
“如此恶劣不安全的环境,还有谁敢来咱们县里投资?”
“还说什么旅游专项扶贫项目?啊,招商引资,扩大规模,制造生产力,致力于脱贫攻坚;别到时候项目没完成,又从哪里冒出来一群暴徒把谁给干了,打架、群殴、伤人、逃窜......”
“这就是山阳县?这就是你们管理的地方?这难道是恶徒的聚集地,不法分子的藏身之所吗?”
嘭!啪,哐当!
再次重重拍打在桌面上,一声沉闷撞击,伴随着桌上茶杯被撞翻掉落地面,碎裂成渣。
专门为会议服务的工作人员靠近要去擦拭,被怒火中烧的徐光泰用极其严厉眼神刮一眼,吓得不轻赶紧退下。
“案发到现在超过十个小时,县公安局的人都吃屎吗?”
“四五个暴徒,目前为止一个没抓到!”
“龚书记,会后督办,定要将谋害卜书记的暴徒全部抓拿归案,以最快速度。”
“县公安局全体领导班子立下军令状,什么时候能把人抓回来,什么时候能侦破案件,给予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用实际行动力,执行力告诉大家,山阳县的安全系数到了什么地步!”
“一群酒囊饭袋,没事天天喝茶看报,还没下班就商量着今晚吃啥喝啥;遇到问题根本不懂怎么处理,没有一点纪律部队应有的模样和态度!”
徐光泰气得不轻,完全失去往日的风度,口不择言地喷垃圾话,公然在县里最高会议决策层面上谩骂。
这是极少见的!
对于一位有修养,懂涵养的县委副书记二把手,不应该如此失态。
可想到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内的卜书记,大家都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这事情太大条!
换成一个寂寂无名的家伙,遭遇严重挫伤,也足以构成刑事案件的立案侦查;何况受伤的是本地一把手卜松林。
事情严重程度瞬间提升到最高档次去!
小会议室内鸦雀无声,面对公然咆哮发难的徐光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珠子转动,扫视全场,威严霸气的徐光泰语气稍显缓和说:“许毅然同志,你协助案件的侦察和督办,用你南江神探的破案能力,尽快,尽早,尽优的把案件侦破。”
“你跟卜书记的儿子是战友,多多安抚家属,做好慰问工作。”
“特事特办,严惩歹徒,绝不姑息!”
再次威严停顿环视全场,片刻后,挪动屁股,正了一下腰杆子,徐光泰一本正经说:“接下来由我主持本周例会。”
午后休息。
龚灵丹、洪文武、蔡小虎等人齐聚在副县长办公室。
如此多人挤在办公室显得逼仄。
宋康军忙前忙后招呼沏茶,洪文武把昨晚和龚灵丹沟通交流的想法说出来。
“我怀疑这是阳谋,卜书记重伤住院谁是获利者?”
“不是危言耸听,惊弓之鸟,我直觉告诉我,此事不简单,不是偶然突发事件。”
蔡小虎频频点头赞同:“按照你这样说,巧合过于牵强,但如今才抓住三位歹徒,还有两位下手最重的小毛贼没能归案,县公安局加班加点审讯,太早下定义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不过呢,洪常委所言非虚,有足够且充分的理由就此推论。”
“卜书记躺医院最受益的莫过于二把手徐光泰啊,这还用说。”
电话信息连续不间断的龚灵丹,一心二用说:“还用问吗?肯定是收益最大的家伙暗中策划这场大戏,权利斗争是很恐怖的东西,平常大家多少顾及颜面笑里藏刀,如今直接摆上桌面,毫不掩饰使用暴力。”
“刚刚还在会上正义凛然,大放厥词,简直让人恶心到.......”
话还没说完,强行被许毅然呵斥打断:“行了,灵丹,背地里议论别带有强烈攻击性的词语!”
“我建议你们别去想这些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全凭主观臆测的东西。”
“卜书记重伤住院还没有渡过危险期,现在不是搞内乱和互相猜疑的时候,这些话少说为妙,传出去扰乱军心。”
洪文武不太服气地尴尬解释道:“都是聪明人,谣言止于智者嘛。”
许毅然冷眼横眉道:“人家是智者,那是否证明从咱们这里传出去的是谣言?”
“自乱阵脚是不可取的行为,尤其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如今国家组织架构完善,层层叠嶂的预防措施,说句不好听的,别说卜书记,就算咱们整个县委大院都被炸了,无一生还,山阳县都乱不了。”
“没必要庸人自扰,回归案件本质,抓捕恶性事件的犯人,加紧审讯侦破才是重点。”
“卜书记代表着我们县委的颜面,往大地说,代表着山阳县的颜面,一个书记吃宵夜被人砸破脑袋住院重伤,说出去成为笑料。”
“你们不觉得丢脸,我都觉得丢脸。”
在座的差不多身份地位等同,许毅然带着怒火的发自灵魂拷问,却没有一个人反驳。
刚刚说话解释的洪文武,咬着牙低头不说话。
这个小群体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以许毅然为首。
“老许说得没错,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坏脑子,没必要乱了自身,胡乱猜测非君子所为。”
蔡小虎遏制住举手赞同的冲动,改为用闷葫芦般的语气说。
“听指挥按部就班继续工作便是了,以后大家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最好是结伴同行,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互相告知。”
“老许我是不担心,龚书记和洪常委要注意了,我这个特警大队出来的就怕他们不来。”
“这群混混要是被我遇到,一拳一个全部干翻!”
霸气展露拳头活动筋骨,蔡小虎抡起拳头,摩拳擦掌做凶恶模样。
龚灵丹不甘示弱说:“别小瞧我,我可是跆拳道黑带选手,怎么说也拿过奖牌,普通三两个人是近不了我的身。”
洪文武莞尔耸肩说:“我更不用担心,怎么说也是本地的,那些人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老蔡说得很实在,我们确实要注意人身安全,引以为戒。”
“老许你的批评是对的,我确实太过于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想法过于繁杂且凌乱,内心阴暗面太多,不是好事情。”
“哎,也是这段时间事事不顺所导致的,得调整好情绪才行,不能影响了正常的工作。”
当着大家的面承认错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洪文武做到,不避讳,坦诚相对。
眼角抬起,许毅然噙着笑意说:“难得洪大哥坦诚以对,哈哈,其实你也不算是杞人忧天,暂时还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只是现在群龙无首的动乱阶段,不利于有任何异心,要更加团结才能渡过难关。”
“正如洪大哥说的那种阴谋阳谋的话,根本不用现在妄加揣测,时间是最好的验证手段,往后谁的狐狸尾巴都会露出来,我们静观其变就能一目了然。”
最后那句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认可。
所谓关心则乱,并非大家很关心卜松林的伤情,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是出了这么严重恶劣的事情,不免兔死狐悲,人人自危,自乱阵脚在所难免。
洪文武往某些不好的方向去思考定论,不是错误,只是思维定式的问题。
就如许毅然说的,暂时还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眼下报团取暖稳定军心最为主要,其它的反倒是其次,时间久了,真相会逐渐浮出水面来。
这样说也许太过理想化,应该是时间久了至少会看出点苗头。
“还是老许这家伙脑瓜子活泛,一下把握住问题的主要,这件事跟案件侦察完全不同性质。”
龚灵丹终于是放下滚烫发热的手机,一直保持和下面的工作联系,她感到很是疲惫,第一次感觉到手机是这么讨厌的东西。
小团队核心人物的体现并不仅限于话语权问题,更多的是对待问题,对事情脉络的把控,那种独有的政治嗅觉和智慧。
可以说,许毅然比在做众人都强上许多。
接触久了,跟在老同学身边做事的宋康军,越发觉得许毅然身上有很多值得学习地方。
所以,私底下他和龚灵丹互生情愫,在许毅然面前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眉目传情,而是恪守规矩,在工作层面上交流便好。
“大军,麻烦你拿笔记本记一下接下来我们的谈话。”
“我不是在搞分裂,接下来我说的话,旨在保护自身不被侵害,保障我们的利益。”
统一混乱的思维,许毅然端正态度的说:“灵丹待会儿和老蔡去一趟县公安局,把案件彻底落到实处,至于徐县长说的军令状,不能流于形式,真要签下来,以表决心。”
“阴奉阳违在权利交接的敏感时期,是最忌讳的事。”
“其次,洪大哥和我要去一趟医院探望卜书记;洪大哥和医院领导比较熟悉,探讨一下治疗的方案,待会儿卜书记的儿子卜铭从军区里出来,得和我见上一面,所以老蔡替一下我的工作。”
说到这里大家都懂得为什么这么分配工作,但是许毅然着重提醒道:“记住,出了这个门,大家千万别私底下议论卜书记的事情,以及关于县委大院的任何。”
“我不是危言耸听,这时候少说,多做,才是正确。”
“就像洪大哥说的,还没能排除任何人的阴谋阳谋,谁都不清楚在说话谈事的时候,是否隔墙有耳,万一不小心被听到,断章取义传到有心人耳朵里,所造成的后果可大可小。”
“别忘记,你们都下意识认为徐县长、刘常务、甚至蒋书记等人都有下黑手的嫌疑,那么我们这里呢?”
“他们是否也会怀疑,暗中使坏的人,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换个角度和思维,另一种切入点说法使得在场众人不由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似乎颇有种狼人杀的味道,连身边最信任的都怀疑。
“别杯弓蛇影的,如果有那个黑心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越线过界的狼子野心之辈,不在我们这里,放心吧。”
纵使有,我也暂时当做没有,这样才能让其放松警惕,暗中注意观察铁定会露出破绽。
心底藏着另外一句后续的话,许毅然微笑安抚众人。
闻言大伙才暗中松一口气,彼此相视一笑,似乎读懂互相的意思。
待得办公室的人离开,许毅然才悠然叹一口气,葛优躺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毅然,你也认为卜书记是被人恶毒坑害的吗?”
“手段太残忍了,摆上桌面彻底撕破脸皮,一点都不像官场了。”
大家离开后宋康军才忙碌起来,收拾办公室里的卫生。
忍耐许久终于是问出心中疑惑。
“你说得没错,大前提是有这茬事,如若是普通酒后闹事,激情犯罪,不知轻重地下死手,属于当街斗殴的性质,那就无从谈起。”
“卜书记只能自认倒霉,没看黄历出门。”
仍旧持有保留意见,许毅然闭目思考理顺思路说:“徐县长这么干显然不合理,对他来说,卜书记被架空是迟早的事,多此一举反倒是画蛇添足,谁都清楚一把手出事,二把手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蒋平呢?屁股没坐热折腾什么,或者有我看不清的原因。”
“难道是刘伟达,这家伙不安分要勇猛精进吗?上了这个位置够他消化一段时间,哪腾得出手搞这么一出戏。”
“大军啊,你得珍惜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吧,搞不好哪一天,我也被人敲一闷棍,那时候天人永隔了哦。”
说到最后不由自嘲调侃起来,故意松弛紧绷神经。
“别闹了,你这家伙南江神探,杀手埋伏刺杀都干不倒你,外面几个混混不被你反杀进医院就好了,哪会轮到你有事。”
“我出事都轮不到你!”
宋康军轻车熟路收拾好桌面,扔掉抹布说:“你休息吧,我有点感冒出去买点药。”
许毅然闭眼小憩,点头允可。
出门转角找到药店,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红纸【东主有喜,休息三天】,宋康军无奈叹气。
三月天时冷时热的天气很磨炼人,不少人都在初春季节病倒,宋康军不能幸免于难。
略显昏沉的脑袋努力思索附近周边药店,想起不远处有一家板房老药店,那里坐镇一个老中医,医术挺好,只是无证营业,年纪过大也考不上了,所以藏在巷子里佛系开门营业,为邻居们所熟知。
多走几百米,来到老旧青石板转的巷子,宋康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时间没能注意到转角迎面驶来的摩托车。
“卧槽,差点撞翻我,开车小心点!”
迎面而来抽身躲避,宋康军忍不住口吐芬芳,望着那辆疾驰而去的摩托车,后座人员还竖起大拇指挑衅,他气不打一处来,暗骂没素质。
但身体向下意识向前迈出两步,与紧随而至的第二辆女装摩托车撞上了!
恍惚间,遭到撞击的宋康军,看到了一条棍子的残影,飞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