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还有——
【第二种可能性】
“师父，师父……快醒醒……”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胧的呼喊，急切中难掩担忧。
鹿祀艰难地汇聚起意识，缓缓然睁开眼睛。
然后不出所料对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
——而在少女的记忆里，这种情形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每当她因为各种原因失去意识……再次睁开眼时，都能看到那个原先被派来研究自己的家伙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而当下，她正身处于眼熟的房间里，躺卧在眼熟的沙发上。
旁边已经比她略高出小半个头的少年跪坐在沙发边，小心而又焦急地呼唤着。
见鹿祀睁开眼睛，赞迪克方才松了口气。
“师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多托雷趁我不注意，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少年一边咬牙切齿地碎碎念，一边小心地扶自家师父坐起身。
“慢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鹿祀摇摇头，起身后开始打量起她所处的房间。
确实有点眼熟，但……理论上来说，她之前应该没来过这里才对。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赞迪克摇头，老老实实回话：“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了，然后就看到了你。”
“至于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没有任何印象。”
听到这里，鹿祀眨眨眼，大概明白了：“所以你就先入为主，认为是多托雷搞的鬼？”
赞迪克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少女笑了一下。还想再夸他两句，房间内的一面墙上突然产生了变化。
二人同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见一排赤红的大字出现在墙面上——
「不杀死对方100次就出不去的房间」
鹿祀：啊？
大字浮现的同时，还有多种不同品类的武器出现在旁边的茶几上。
看这番架势显然是来真的，鹿祀不由得愣住了。
……不儿，这给她造哪来了？这还是提瓦特吗？
赞迪克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凑到铺有红字的那面墙边，似乎在思考墙上话语的可信度。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到房间内唯一的门前，对着没有锁孔的把手处一阵捣鼓。
“……打不开。”
而在他忙活的时间里，鹿祀沿着墙面走了一圈，得出结论：“我的力量被限制了，这个墙的材质太牢固，没办法作弊。”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带着新鲜鞋印的天花板：“……从上方突破也不行。”
少女微微拧眉。
这种失控的感觉和混乱的记忆让她有些烦躁。
她直觉自己在外面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些事。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小赞，来。”
鹿祀从桌上挑了一柄匕首，而后示意赞迪克也过来选一个。
“既然它都把提示给我们了，我们就来试一试吧。”
“谁输谁死。”
反应过来自家师父在说什么后，赞迪克陷入沉默。
少年低垂着头，从鹿祀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颊边有泪水滑落。
“对不起，师父……”
短暂对视之后，赞迪克低头垂眸。语气中带着往常见不到的复杂情绪。
“我做不到……”
“我不想……再伤害你了……”
“？”鹿祀不解：你伤害我什么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听小赞着语气，似乎在她所未知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让这小子产生心理阴影的事。
还没等少女想出个之所以然，赞迪克已经失魂落魄地腾挪到了跟前。
“师父，对不起。要辛苦你杀我这么多次了。”
鹿祀头顶冒出一个更大的问号：你在为什么事道歉啊小赞？！！
不过这句话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放心吧。”
少女微微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虽然在杀人这件事上我没什么经验，但我会尽量减少你的痛苦的。”
说完这句话后，在赞迪克闭眼的同时，鹿祀果断地切开了他的颈动脉。
「见惯了人死去时的模样，自然也就学会了杀人。」
……
大抵是因为知晓被杀死的人还会活过来，所以少女并没有产生 对如今的她来说有些赘余 的愧意。
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墙上的计数增加到数十次之后。
赞迪克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毕竟之前被杀时，他只在意识模糊间感受到脖颈处刺痛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过来，就再度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
少年缓缓坐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沉睡很久了。或许是因为许久不曾锻炼，身体也倦怠了不少。
鹿祀安静地坐在沙发一端，斜倚扶手支起脑袋，若有所思。
她看着在醒来后就开始比划着活动筋骨的赞迪克，眼神有些复杂。
“师父你累了吗？”
——和鹿祀对上视线后，赞迪克有些殷切地凑到少女面前，眼眸纯澈透亮。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
“小赞。”
鹿祀抬了抬眼，把自己在不久之前的发现如实相告：“每死亡一次，你体内的生命力就减少一分。”
“我刚才推算了一下。按照当前衰弱的速度，你可能……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闻言，赞迪克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露出释然的笑容。
——似乎放弃生命对他来说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师父，等你出去之后，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啊。”
鹿祀沉默着偏移开视线。
她一时间有些无法面对那坦率而又热烈的目光。
赞迪克了解自家师父。
他明白：鹿祀在知晓真实情况后，会下不去手，产生抗拒的情绪。
但……
他可能比鹿祀更了解鹿祀。
“师父，你并不想被困死在这里吧？”
少年露出和鹿祀相仿的温和笑容，轻声细语地阐述着她必须离开的理由——
“我一直都知道。师父那么忙，又那么热心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杀死我之后，你离开这里，还能救更多的人。”
鹿祀静静地听完，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你会死在最后一次只是我的论断。如果我计算的误差太大，或者这个房间里存在什么规则……”
她想起在自己的世界时，看到过一些关于房间的变体规则，身边的空气越发沉重。
“如果这个房间根本出不去，譬如你会死在第99次……你有想过我会怎么样吗？”
赞迪克：啊？
他还真没想过幕后黑手会耍赖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
“师父，你还记得「我会被多托雷杀死」这个预言吗？”
鹿祀仅用了一个瞬间就理解了赞迪克的意思。
后者也神色温和地继续说了下去——
“反正我迟早都要死。与其被多托雷「回收」，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手里。”
话题来到此处，赞迪克脸上的笑容越发释然，温和柔软的眉眼仿若曾经的鹿祀。
他开口，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至少这样，我会很开心。”
“继续吧师父，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一定可以坚持到……送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感受到心中莫名出现的焦虑情绪，鹿祀明白，自己确实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了。
曾经计划过的某些事，恐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达到了应该动手的时候。
身边的位置下陷了少许，是赞迪克坐了过来。
少年从茶几上挑选了一款刃尖锋锐、长度适中的崭新武器，递到自家师父手里。
他牵引着少女的手，将武器按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师父，我想靠在你肩上睡一觉，可以吗？”
“……嗯。”
鹿祀微微用力。
感受着身边渐冷的躯体，少女用空闲的那只手稍稍使了些力气。她将人扶着坐稳，又调整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
若非有这个房间的存在，恐怕鹿祀自己都想不到，她还有杀人如此果决的一面。
最后一次将刀刃送入少年虚弱的身体时，她无声地盯着墙面上的计数，等待它跳转。
墙上的数字如约跳到一百，门把手也随之传来开锁声。
而就在听到开锁声的同时，少女脑海中混沌而又繁杂的记忆终于整理归类，恢复到应有的样子。
“这样啊……”
鹿祀垂眸看向怀里的尸体，无奈一笑。
“是啊，我怎么能忘记呢……”
“赞迪克已经死了啊。”
——
睁眼，是净善宫某个房间的天花板。清澈而有灵气的颜色搭配金属框架，充满生机的模样倒是让人很快静下心来。
“终于醒了啊，小菩萨。”
身边传来少年夹带着关切的戏谑之语：“还以为你要被困在那些虚假无用的回忆里出不来了呢。”
鹿祀盯着天花板，忽视背上骨肉生长的痛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喜悦的微笑。
“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