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爷等了一夜,那个神秘人也没出现。
又是一夜没睡,自从陈三爷踏上赌博这条邪路,失眠一直困扰着他,也就是命硬,否则早废了。
他一向以“不按常理出牌”着称,且引以为傲,这次碰到一个更不按常理出牌的。
偷偷进入他的卧室,在他枕头下藏纸条,来无影,去无踪。
丽都大酒店,是高档场所,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门口有门卫,进门得亮门牌,否则不让你进来。
这里面住的非富即贵,还有很多大洋驴,普通人难以混入。
这个神秘人是谁呢?
天亮了,晨曦穿透薄雾,洒满繁华的上海滩。
黄浦江水波光粼粼,船夫撑船,穿梭游弋。
陈三爷赶忙起床,又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纸条,生怕自己没放好。
而后来到客厅,四个女子正在轮流上厕所。
蓝月瞥了陈三爷一眼,眼中含情,略带羞涩,抿嘴一笑,走进卫生间。
俨然把自己当成陈三爷的人了,昨天晚上吻了嘛。
上午9点,一行人到了“外滩九号”,陈三爷召开了赌场高层会议,蓝月传达了陈三爷的指示和安排,荷官们听后都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为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陈三爷要在上海滩举办有史以来第一场“赌王大赛”,比肩拉斯维加斯,创造东方神话。
让谁谁都兴奋,这一场大赛下来,可以见到很多民间高手,什么赌王、赌圣、赌仙、赌神、赌鬼、赌霸,三山五岳,大江南北,各路高人,各显神通。
中午,陈三爷就拟了新闻稿,要大造声势,下午蓝月就联系了报社,第二天早晨消息必然见报。
晚上,陈三爷和四个女荷官回到酒店,陈三爷一直惦记着纸条的事呢。
四个女子很兴奋,还沉浸在赌王大赛的策划中,个个都不困,想要和陈三爷再聊聊细节。
陈三爷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我得早睡。”
四个女子感觉很扫兴,但也不好发作,蓝月瞥了陈三爷一眼,道:“那你就去睡吧!”
她这是给陈三爷解围呢。
陈三爷也没洗澡,直接进入卧室,锁好门,赶忙跑到床头,一伸手,枕头下一摸,掏出纸条。
纸条已经换了,说明神秘人已经把昨夜那一张拿走了,这是一张新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沈心茹即将对战王道成,速给破解之策!不要啰嗦,一招制敌!
陈三爷看完后,整个人都懵掉了:沈心茹对战王道成?!
他生怕自己看错了,赶忙又仔细阅读了一遍,没错!就是沈心茹对战王道成!
陈三爷万分诧异,直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沈心茹是教书先生,教书法的,王道成是老华爷的高徒,搞赌博的,他们俩对战什么?
比书法?王道成肯定不是个儿!那个干巴老头能写出什么好字?沈心茹的墨宝在整个民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欧颜柳赵,狂草瘦金,魏碑小楷,样样精通。
不比书法,还能比什么?比谁岁数大,比谁不洗澡?
肯定不是了!
那么,排除所有可能,就剩下唯一的答案了:比赌术!
噢——明白了!陈三爷倒吸冷气:王道成去了天津,踢场子去了!
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一刹那,陈三爷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大脚皮”在上海把他圈住,让他替青帮卖命,同时派出赌仙王道成,去天津赌场砸场子,就像当初老华爷杀入龙海升的赌场一样!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沈心茹出战呢?她又不是赌徒!她连麻将都没碰过!
三大赌场里的骨干呢?
肥牛呢?柔柔呢?甜甜呢?弯头呢?
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那就是这些人都败下阵来了!
三大赌场的荷官全军覆没了!
都没顶住,被王道成击败了!
王道成,毕竟是老华爷的嫡系传人,和陈三爷比,差一大截,但对付肥牛、甜甜之流,绰绰有余!
怪不得陈三爷最近没看到王道成呢,本以为皮爷卸磨杀驴,直接把王道成逐出上海滩了,没想到,物尽其用,派到天津卫去搞事了!
沈心茹肯定是没办法了,才亲自应战。
其实直到现在,陈三爷都不知道沈心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灾,就是那件绑架之事,由胡八爷教唆,蔡猫和孙二爷实施的绑架行动。
沈心茹死里逃生,但她没躲起来,而是坚强地站了出来,这是一个妻子,为了丈夫的声誉,替丈夫守住的最后一丝尊严。
现在,这个局面,面对纸条上的字迹,可愁死陈三爷了!
陈三爷纵然再厉害,也不能隔空取物,更不能千里传音,他没法指挥沈心茹啊!
况且沈心茹根本就没接触过赌博,现教现学,也来不及啊!
这不要了命了嘛!
太阳穴、百会穴、四神聪,一并轰鸣,脑仁都要炸了!
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没招儿!
陈三爷急得眼睛红肿,布满血丝,他决定去找皮爷谈一谈,挑开一切阴谋!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是干什么啊?!
转念一想,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跟这种人讲道理,无异于与虎谋皮,没卵用!
搞不好,沈心茹死得更快!
陈三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地绝望了!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在脑海中回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无计可施!
古今中外,大大小小阴谋,快速过了一遍,依然束手无策!
死局!没解!
焦躁不安,心神不宁,连累了沈心茹,自己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不足抵罪!
完了,完了,这次是全完了!
谁说人间无报应?来得多么爽快!
陈三爷抓耳挠腮、揪头发,踱来踱去,徘徊不定,痛苦地砸自己的脑袋!
门外,传来四个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她们在洗澡,咯咯大笑。
陈三爷一下把门打开,怒吼一声:“别你妈的叫唤了!”
声若洪钟,卫生间里顿时寂静下来,蓝月悄悄探出头,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听到你们叫唤,我他妈心烦!”
“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
此刻,套房的大门“嘭”地开了,四个保镖听到这边有动静,赶了过来,阿杰、阿成、阿贵、阿顺站在门前:“怎么了,三爷,喊什么?”
陈三爷气不打一处来,怒骂:“我喊你老娘来陪床!行不行?”
四个保镖一愣,阿杰说道:“三爷,不要……”
“不要你爹!只要你娘!好不好?”
四人傻了,呆若木鸡,阿杰有点生气:“陈先生,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不要……”
陈三爷倏地上前一步,袖子一甩,一把匕首抵在阿杰的喉咙:“爷爷今天不高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喉咙!”
四个保镖都是武行出身,但没想到陈三爷步伐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袖子里还藏有一把匕首,之前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匕首都被卸掉了,不知什么时候藏的新的。
四个保镖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此刻四个女子也裹着浴巾出来了,她们还从没看过陈三爷这番阵仗,都吓得不敢言语,少顷,蓝月走向前,手抚陈三爷的胳膊,轻声说:“三爷,别乱来,有什么不痛快的,您跟我说。”
陈三爷撤回了匕首,怒视四个保镖:“滚!”
四个保镖悻悻离去。
蓝月扶着陈三爷的胳膊,将他推入陈三爷的卧室。
随即转身关门,关门的一瞬间,陈三爷眼疾手快,把小桌上的纸条藏在了枕头下。
蓝月并没发现异常,轻轻地走到陈三爷跟前,双手抚摸着陈三爷的肩头,将他按坐在床头。
陈三爷坐在床上,蓝月站在他身前,陈三爷的脑袋正好在蓝月的胸口位置。
蓝月轻轻抚摸着陈三爷的头发,慢慢的将陈三爷揽入怀中,柔声说:“知道你压力大,凡事,慢慢解决,雷霆大怒,只会乱了方寸。”
陈三爷走投无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只能把头深深地埋在蓝月的胸口,静候命运发落。
就像当年在大流杂技团,委屈了,趴在马文妹怀里寻安慰。
蓝月像母亲摸小孩一样,抚摸着陈三爷的头顶,叹道:“当年,我一个人在美国,压力也特别大,语言不通,文字不通,身负皮爷交待的任务,我每天都会对镜中的自己说一句:蓝月,你一定行!然后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久而久之,我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遇到困难,我都会对着自己微笑,后来,回到上海,这个习惯保留下来,结果呢,同事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就是我不能笑,我一笑,就预示着赌场有困难,其实,有时候我是发自内心地笑,我是真的开心,可大家都认为赌场出事了,他们越怀疑,我越笑得厉害,你说可笑不可笑?”
蓝月想通过这个小故事,宽慰陈三爷,逗陈三爷开心。
没想到陈三爷听完之后,凝思片刻,脑袋一下支楞起来,仿佛见了鬼,两眼直勾勾看着蓝月。
蓝月有点害怕:“你怎么了?直勾勾看着我?”
陈三爷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哈哈……”
“你疯啦?”蓝月越发不安。
“哈哈哈哈……”陈三爷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怪吓人的!”蓝月叫道。
“有了!有了!有了!”陈三爷大呼三声,脸颊上鸡皮疙瘩泛起。
“有什么了?”
“什么都有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陈三爷从蓝月的话中悟出了真谛。
激动之余,陈三爷一把将蓝月搂在怀里,搂得特别紧,仿佛要把蓝月融化掉:“谢谢你,谢谢你!蓝月,你真好,你真好!”
蓝月莫名其妙,但她能感觉到陈三爷这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她整个人都被陈三爷厚大的身躯包裹着,像只小鸟,被陈三爷紧紧拥抱。
蓝月故作娇嗔:“你干什么啊?也不告诉我怎么回事,跟个疯子似的!”
陈三爷这才发现自己严重失态了,没办法,太激动,他找到了帮助沈心茹战胜王道成的秘诀!
这个天才,要在上海,相隔两千里,遥控沈心茹,击败赌仙王道成!
第八阿赖耶识又打开了,智慧喷涌而出!
这要是成了,又是一个奇迹!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牌赌!
一个在上海滩,一个在天津卫,基于爱,发于情,谋于智,成于勇!
君家劫数有几许,妾身守定曹溪亭!
夫妻踏破浮屠阵,五亩方田卧高楼!
陈三爷现在就想给自己磕个头,上炷香,把自己的照片供起来,摆上仙桃果木,陈设花盏香茶,每月按时给自己上供,否则对不起自己的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