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冽起身离开的时候,慕柠瑶歪着脑袋目送着傅斯冽远去的背影。自始至终傅斯冽都没有回过身看她。
果然无论傅斯冽刚刚装的多好,那一簪子还是刺进了他的心,将他对自己的情谊捅了一个窟窿。
傅斯冽再也不是初次相识又离别后的那个少年郎,那个三日一封书信,入京称帝之时执着自己的手一同步入宫门的傅斯冽了。
“……娘娘,您——是有什么喜事吗?”跪在下首的掌事姑姑弱弱问道。
“何出其言?”慕柠瑶被打断思绪了也不恼,疑惑的问道。
“奴婢,见着娘娘盯着陛下的背影笑得欢乐。”
“欢乐吗?”慕柠瑶诧异的问道。
掌事姑姑说道:“是的,娘娘刚刚笑得欢乐。”
慕柠瑶想了想,看着她笑笑不语。
原来自己看着傅斯冽从一个少年郎慢慢成长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也是会心生喜意。
不管怎样子,亲眼看着一个少年郎怎样一步步杀入京城,登上皇位,睥睨天下,手掌万里江山,将原本垂垂老矣的王朝推向一个巅峰,让饱受战火的天下万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总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不过,慕柠瑶如今也有一点点的苦恼,昨晚那么强烈的杀意,并付诸于行动上的无情,傅斯冽今天还能专程过来劝自己进食,不知道该感叹一句帝王好气度,还是该悲哀自己居然真的辜负了一个爱自己入骨的男人。
“娘娘,这是陛下刚刚留下的,说是见皇后娘娘身边缺少人手留下来贴身伺候的。”椒房殿的掌事姑姑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生的宫婢。
慕柠瑶闻言,轻轻瞥了一眼掌事姑姑身后的两个婢女,身形窈窕,样貌清秀,姿态恭敬。
嗯,算得上小家碧玉。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说着,两个屈膝向慕柠瑶行礼。
慕柠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轻笑道:“起来吧。”
接着又看着两份婢女中较为年长的一个问道:“要是本宫猜的不错,你们二人会武吧?”
被问话的婢女脸上平静,并没有因为被皇后娘娘拆穿自己会武的事情而大惊失色,反而是气定神闲的回道:“皇后娘娘所言不错,奴婢和锦秋的确会武。”
哦,原来真的是傅斯冽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或者说还是为了扼杀自己偷偷逃跑的念头。
“你叫什么名字?”慕柠瑶在听闻她承认自己会武后,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奴婢唤作锦夏。”
“一夏一秋,倒也好记。”慕柠瑶看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待在锦夏身后的奴婢又问道:“锦秋,陛下是不是吩咐你们寸步不离的伺候本宫啊?”
锦秋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娘娘的话,是的。”
“本宫知晓了。”慕柠瑶只是挥挥手:“你们就近身伺候本宫。”
闻言,锦夏锦秋二人就站在慕柠瑶的身后,随着椒房殿中的众人一起伺候慕柠瑶穿衣。
看着初来乍到,就已经能熟悉自己穿衣的习惯的二人,慕柠瑶在心底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傅斯冽真是多此一举,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小梅一人是自己从小到大一起相伴长大的婢女外,其余所有人都不是自己的心腹,都是傅斯冽安排时时刻刻掌握自己一举一动的人。
如今,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两个会武的婢女过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椒房殿就已经能熟悉殿中一切事务,分毫差错都不出。
想着,自己这三年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是在傅斯冽的眼皮下进行,慕柠瑶觉得浑身不舒坦。
虽然自己早就已经知晓有人在暗中将自己的所言所行全部编成册子递到帝王案几上,可是今早看到这两个婢女心中突然不满这一事情。
越想越气,恨不得将这宫婢全都赶出去,自己提着一把剑直冲金銮殿将傅斯冽活活砍死算了。
算了,她哪里有这般大的胆子。
她不想活了,慕家还想活,天下的黎民百姓还想活着,这天底下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出一个像傅斯冽这般文武双全、雷厉风行、擅弄权术的帝王。
昨晚自己大概是真的被气晕了脑袋,不然怎么真的会做出弑君杀夫的事情来。
幸好没有成功,不然她真的是酿成大错,置天下万民于水火当中。
衣服一穿好,慕柠瑶迫不及待的对着宫人说道:“去拿陛下赐下的绣棚过来,本宫今日得闲,绣绣陛下想要的鸳鸯戏水样式的香囊。”
宫人见皇后娘娘刚刚和陛下争吵完,又想起要为陛下绣香囊,顿时大喜过望,忙应道,找那早就被慕柠瑶扔进柜子里积尘的玩意去了。
“娘娘,手指不要太过僵硬,保持手指轻松,用轻柔的力量拿针头。”天子专门赐下的绣娘,终于在被遗忘很久之后重新踏入椒房殿。
“哦哦,本宫知晓。”慕柠瑶拿着针线,手忙脚乱的。
“娘娘,针脚要均匀,不可以太过松,免得因为针线粗糙显得香囊难看。”过了一小会,绣娘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慕柠瑶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吩咐众人退出去,独独留下了几个绣娘当中技艺不那么出众的那一个绣娘。
待殿中只剩下绣娘和自己的时候,慕柠瑶才看着忐忑不安的绣娘低声商量道:“要不,孔姑姑,你帮本宫绣上一绣,让本宫瞧瞧你的技法。”
对于“累累前科”的皇后娘娘,孔姑姑也知晓所谓“绣上一绣”,实际上就是代替皇后娘娘绣完整幅鸳鸯戏水的样式,最后还得向众人承认这是娘娘亲手绣的。
孔姑姑想了想,只能是——
“皇后娘娘,您饶了奴婢吧。皇后娘娘,奴婢知晓您的心肠最是心软,怎么会忍心见奴婢犯下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孔姑姑猛然跪地,双手不停的抹泪水,惶恐不安地求饶。
看到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嬷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自己,慕柠瑶再如何厚脸皮,此时也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面露愧疚。
“姑姑,起来,是本宫思量不当,险些害了姑姑。”
“不不,是奴婢的错。”说着,孔姑姑对着慕柠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往日里,参拜和贺喜之礼,常常需要别人向自己磕头,如今再看,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早就不是那个生活在现代,提倡人人平等的人了,反而是被这个朝代的礼仪制度匡缚在皇后的位置上。
“姑姑,起来。”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跪地不起,似乎没有听见自己刚刚那句“起来”一样,慕柠瑶的声音不禁冷了几分。
孔姑姑见状,不敢再多拿乔,忙谢恩起身。
看着上首的皇后娘娘,孔姑姑心想:这宫人讲的真没错,皇后贯是心软,犯了什么错,磕几个头哭喊几句,皇后娘娘就会揭过不谈,哪怕是忤逆皇后娘娘的过错也行。
皇后这般心软,居然满殿中无人越俎代庖,也没有奴大欺主,看来要不是皇后娘娘不是表面上看着心思简单,那就是天子包揽了椒房殿中宫奴的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