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总管心里苦啊,每一次帝后二人不和,总是自己充当中间人,两头受罪。
陛下心里气不过,想让娘娘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娘娘偏偏不是那种会觉得自己做错事情的人。
久而久之,一旦陛下认为娘娘犯错了,就遣自己这个老奴过来送东西。
明是送东西,实则是陛下拉不下面子,死活要为自己讨一个台阶下。
这可苦了自己这一把不中用的身子,每一次都是自己做坏人。
叹完自己心中的苦闷,福总管瞥了瞥上头端坐的人,见皇后娘娘还是没有出声,只好清清嗓子,恭敬说道:“娘娘,陛下命奴过来说个喜事给娘娘听。”
说完,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上头女子的神色,心中绷紧一根弦。
闻言,慕柠瑶挑挑眉,看着那熟悉的托盘,不以为意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喜事告知本宫?”
话是疑问,可是脸上一副明晃晃“本宫倒要看看陛下能说出什么喜事来?”的样子。
看着这副模样,别说福总管和他身后的一行人脸色有多么难看,就连椒房殿中伺候的宫婢心中都悬着一块石头。
在场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皇后娘娘这次心里肯定是恼极了陛下。
“身经百战”的福总管心中虽然担忧不已,可是面上丝毫不改,陪笑道:“陛下自然是有天大的喜事要跟娘娘讲。只是在告知娘娘喜事前,陛下说最近——”
“天大的喜事?让本宫猜猜。”慕柠瑶不怀好意地看向福总管,慢悠悠地转动心中的茶杯。
触及女子视线的福总管心中哀嚎一片,明白娘娘此番突然打断自己的话,不让自己说出陛下交待的事情,肯定是有能惹怒陛下的后招在等着自己。
福总管很想开口打断接下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话,可是他怎么敢以下犯上打断皇后娘娘的话。
椒房殿中除了新来的那一个宫女,众人心中齐齐绷紧一根弦,还是绷得太紧要断的那一种。
一瞬间,小梅似乎感觉到殿中众人求救的意思,忙开声阻止道:“娘娘——”
慕柠瑶一个眼神丢过去,小梅刹那间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殿中众人只听道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本宫猜是不是——陛下决定下令着手准备选秀呢?”
嘣——!众人心中那根不堪重负的琴弦还是被绷断了,回弹的力度打的心口发疼。
闻言,饶是见多识广的福总管额头都瞬间冒出冷汗。
娘娘这是往陛下心中的禁区里死命蹦跶,福总管一想到这句话自己要原封不动的说给陛下听就一个激灵。
半晌,殿中才响起一道无可奈何的声音:“娘娘这是何必呢?”
这一句是可谓是杀敌八百损己一千的不值当啊,皇后娘娘每一次逞一时嘴快,后面哪一次不是被陛下收拾的妥妥贴贴,心服口服。
听到这一句似劝诫和忠告的话,慕柠瑶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可是她就是不服气,只能当作没听到这一句话似的问道:“福总管说说什么喜事。”
福总管回道:“娘娘,陛下说慕县令在绕城治理三年,官绩斐然,想着官员考核若是得了优,大概不久就能返回京城。”
慕县令——慕家原先被逐出京城的慕家二公子,原先京城年少有为的大理寺少卿,如今边疆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个被家族舍弃的棋子。
如果不是如今慕家嫡长子身居高位,慕家嫡女为后,恐怕没有人还会记得原先的慕家二公子,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一个满腹才华不输长兄的慕少卿。
“若是得了优?”慕柠瑶失神喃喃道,心里也明白这就是这次傅斯冽让自己乖乖受罚的筹码了。
福总管早在来的时候就知道陛下的打算,此时听到皇后娘娘一下子就点明了,心中也不慌,摆摆手招来一个小太监揭开托盘上的红绸。
与小太监动作相对应的是慕柠瑶的声音响起:“这次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绣品?”
这一句问话熟悉的令慕柠瑶心生恼怒,跟这一模一样的话入宫三年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
低头仔细端详自己的双手,纤纤玉指,白里透红,修长的五指,摸上去细腻滑爽,傅斯冽那个失心疯的变态怎么就不肯放过自己这一双手呢?
随着红绸的揭开,托盘上赫然放着细长的绣花针,色彩鲜艳的丝线,鎏金的剪刀,和一些上佳的布料,以及银制的绣绷等刺绣所要用到的东西。
看着熟悉无比的东西,慕柠瑶欲哭无泪,但是一想到绣完之后就能见到三年未见的二哥哥也只能应下。
“回娘娘的话,陛下说前些日子召见钟都督的时候,见到都督腰间佩戴着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说完,福总管停下话头,仔细盯着端坐女子的神色。
触及他的打量,慕柠瑶算是明白了,恐怕这次不单单是因为赵义的事情,小心眼的傅斯冽瞧着钟奕腰间挂着一个香囊,还是鸳鸯戏水的样式的香囊,记起了她本人挑逗钟奕的事情呗。
话说回来,钟奕他好端端的挂什么不好,挂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他有心上人就有心上人呗,还要跑到傅斯冽跟前去秀恩爱,连累她绣鸳鸯戏水。
慕柠瑶认命道:“鸳鸯戏水是吧?”
“娘娘,是的,陛下就想要一个,陛下还交代了娘娘可以慢慢绣,不急的。”只要别绣得最后连一个鸳鸯都让别人猜不出来就行。
福总管这句话,陛下的这句交待,在场众人,上至皇后慕柠瑶,下至满殿伺候的宫婢都明白缘故。众人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起娘娘三年来绣给陛下的东西,一样比一样……别致,一时间憋笑得厉害。
见福总管交待完事情,掌事姑姑看了一眼慕柠瑶,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对着福总管说道:“辛苦总管了,要不去偏殿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再回去复命也不迟。”
福总管一想到接下来回去说的那句“选秀”,心中就害怕不已,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便行礼告退,带着身后的众人去讨杯茶喝了。
福总管一行人刚走,慕柠瑶气的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抢过婢女手中的那个托盘,端进内室,一把扔在铺着厚厚的绒毛的宴榻上。
托盘上的东西掉在榻上,那成团的细丝还极为嚣张的转圈,气得慕柠瑶捡起其中一团绿色的细丝又往铺着垫子的榻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