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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寻雪第二日一早便醒过来了。昨夜的雨下得很大,早晨起来却是一片晴天。雀枝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秦寻雪没出什么问题,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秦寻雪散着长发,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无奈:“哪里能出什么事,你和黑骑卫看得那么紧,我哪里会有什么事,无需这么紧张。”

雀枝轻轻哼了一声,招呼着为秦太后梳洗。

许是因着如今还在宫外,今日雀枝并未给秦太后准备什么过分华丽的衣裳,甚至有些过于素雅了。

秦寻雪歪头,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她偏过头,透过铜镜看着雀枝,语气试探:“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雀枝一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她只是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问秦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秦寻雪一顿,透过铜镜看到雀枝只往她头上戴了些素净的花绳,垂眸思索后,秦寻雪只是笑了笑:“不,没什么,我们何时回宫?”

眼见着糊弄过去了,雀枝悄悄松了口气,手上倒是没停着,麻利地为秦太后挽了个双丫髻。

秦寻雪笑道:“这样式可是许久未见了,上次同荣王出宫便是挽的双丫髻,但如今回宫怎么还挽这样式?按理来说,不是少女常用这样式吗?”

雀枝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得有点心虚,但她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忠心耿耿的神情,甚至带着些不解:“娘娘不喜欢吗?”

秦寻雪的神情依旧温和:“只是觉着不合我的身份罢了。”

“怎么会呢?”雀枝心中稍定,她定了定心神,“娘娘如今不过虚岁二十又一,自然还能挽双丫髻的。”

秦寻雪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盯着镜中的雀枝,骤然冷了脸。

雀枝不敢说话,她有些惶恐地跪下来,秦寻雪却低声喝道:“站起来。”

雀枝生生止住了跪下去的动作,一时间僵持住了。

秦寻雪叹气:“雀枝,我说过,无人时你永远无需跪我。我虽气你有所隐瞒,但这话永远作数。”

雀枝依旧咬死自己没有瞒着秦寻雪:“奴婢惶恐,只是不知娘娘为何觉得奴婢有事瞒着娘娘。”

雀枝虽不曾跪下,但她依旧不会抬起眼看秦寻雪,所以也不知道秦寻雪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变得有些无奈。

“你们都有事瞒着我,不是吗?”秦寻雪的声音低低的,“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回答我,何时回宫。”

雀枝一边脑中回忆着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一边毫不迟疑道:“只要娘娘想,随时都可以回宫。”

秦寻雪静静地应了一声:“那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宫。……记得叫上荣王,别想着自己走。”

远没有这个打算的雀枝老老实实应话:“诺。”

还没等她松口气,秦寻雪便冷不丁开口:“让我猜猜,是及笄礼的事,对吗?”

猝不及防被秦寻雪一句话吓到的雀枝煞白了脸,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没有反应便是最大的反应了。

秦寻雪啊了一声,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情绪。

“我以为你们放弃了,结果最近这几日是在忙这个事情啊,”秦寻雪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云夏一边要忙着给荣王准备及冠礼,核对各种流程,王太傅亦然如此,居然还有精力瞒着我准备及笄礼吗?当真是小瞧了。”

雀枝苦哈哈的,秦寻雪似乎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如今外头罩着一件绣着青竹的墨色外衫的秦太后微微一笑,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在雀枝恐慌的眼神中,秦寻雪沉吟片刻,并没有像雀枝想象的那样露出反感的神情,她只是道:“那么,一切照旧吧。”

回去的马车依旧很低调,是秦寻雪从皇陵回来那日,转手就送给周泽年的那一架马车,不知为何如今又出现在了秦寻雪面前。

已经梳妆好了的秦寻雪站在马车前,探到周泽年身前去,语气好奇:“这不是我送给阿年的马车吗?怎么今日又拿着这马车接我回宫?”

其实秦寻雪差不多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因着这架马车其实是当年在秦家时秦寻雪惯用的马车,马匹换了又换,只有这车厢依旧坚挺,小皇帝和王太傅的意思是,总要有些留着过去痕迹的东西来庆祝秦寻雪的及笄礼。

周泽年微笑不语,丝毫不知自己已经露馅。雀枝本就自身难保,自然也没心情去提醒周泽年。早在屋内,秦寻雪说一切照旧时,她便提醒雀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常走下去便是。

“既然这是他们的愿望,满足一下也不是不行。”

回宫的路上周泽年一直在同秦太后说话。他自然是不能去慈宁宫的,今日候在慈宁宫的都是些女眷,连小皇帝都不得入慈宁宫,周泽年自然也没有进入慈宁宫的资格。

说起来他们敢办及笄礼也是极为大胆的,不过也是仗着秦太后不会翻脸的缘故。因为那都是她敬重的长辈,所以无论心中想着什么,秦寻雪都会保证及笄礼完整走完,待到及笄礼结束,诸位宾客散去,到时候便是他和小皇帝接受审判的时候。

周泽年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却依旧精准接上了秦寻雪的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泽年总觉得阿寻在有意无意配合他。压下心里那一点古怪,周泽年仔细回想这几日自己的行径,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勉强放松了些。

周府离皇宫不算太远,马车走得不算快也只要一刻钟左右便到了皇宫。按例例行检查后,马车停了一会后便慢悠悠启程,去往慈宁宫。

进了宫后,周泽年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见秦寻雪垂眸,那一瞬间,周泽年好像看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下一瞬间,秦寻雪又是一副如常模样。

为何低落?周泽年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他不知道阿寻为何情绪低落,但他不想阿寻带着悲伤的情绪走进慈宁宫。

于是他问:“阿寻不高兴吗?”

秦寻雪垂眸,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玉镯,一言不发。这只玉镯是周泽年从许州带回来的,是他完完全全送给秦寻雪的礼物,虽说没有秦明远几年找寻的那只玉镯漂亮,但秦寻雪显然更喜欢这只玉镯。甚至在出宫前,是她主动提起要戴着这只玉镯的。

“离慈宁宫还有多久?”秦寻雪并没有回答周泽年的话,她只是先问了另一件事。

周泽年依旧温柔:“大抵还要一盏茶的时间。”

大齐的皇宫几经扩张,如今已经很大了,坐在马车上也要走许久才到后宫,更何况是慈宁宫。

秦寻雪点点头,她抬起下巴看着周泽年,语气自然:“阿年,过来。”

虽不明所以,但周泽年还是坐到了秦寻雪身旁。他刚刚坐下,秦寻雪身子一歪就靠到了他身上,合上了眼。

“我有些累了,到了未宁殿同我说一声便是。”

周泽年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但他依旧很小心地悄悄环住了秦寻雪,小心翼翼地护住秦寻雪,不让颠簸的马车晃到她。无论两人之间多亲密,秦寻雪对周泽年来说都是天上的月亮,是容不得玷污的,就该小心护着的。

虽然是这样想,周泽年却依旧可耻地想着,若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但时间是不会等人的,一盏茶的世间转瞬即逝,还没等周泽年享受够,便听见外头雀枝恭敬的声音:“娘娘,未宁殿到了。”

周泽年犹豫片刻,还没想好要不要唤醒秦寻雪,秦寻雪却先他一步自己醒过来了。

神色清明的秦太后眨眨眼,从他肩膀上离开,朝他微微一笑:“阿年,晚膳时候再见。”

为何是晚膳时候?周泽年皱眉,电光火石之间,周泽年想通了什么。他愕然地看着阿寻,却见她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话。

她轻轻嘘了一声,语气温柔,不见先前的半点忧伤“告诉你个秘密,阿年,其实我并非全然不曾为没有及笄礼而感伤,所以你们没有做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