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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十的清晨,慈宁宫。

“娘娘昨夜睡得太晚了些,今日的气色便不好了,好在今日无需早朝,娘娘还能多休息些时辰,到底是误了晨起练功的时辰,还是要让鹂雀来替娘娘把脉扎针。”雀枝站在秦寻雪身后,在她的发间插上一支金钗,唠唠叨叨地数落着秦寻雪昨日做的事,一边还透过铜镜看这金钗是否配秦寻雪今日穿着的这件金丝镶边的淡蓝色长裙。

秦寻雪闭目,由着雀枝边唠叨边为她挽发,并不制止雀枝僭越的行径。

“果然还是配银饰好看些,”雀枝满意地盯着铜镜,镜内映出秦太后头上戴着一支银海棠珠光步摇,另外配着几支镶着红宝石的银簪,珠光宝气,富贵逼人,“娘娘昨日可是答应了奴婢的,今日先让鹂雀替娘娘把脉施针,不得太过操心政事,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早朝后再准备处理政事。”

秦寻雪睁开眼,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明眸皓齿,没有半分疲惫之色。

虽说秦寻雪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日,昨日同周泽年饮酒后,回了宫便被雀枝唠叨了一顿,梳洗时便喝了一碗解酒汤,今日起来并未觉着头疼,反而因着昨日心情甚好,甚至神采飞扬。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同雀枝说。雀枝对周泽年的偏见是秦寻雪有意为之的结果。若是周泽年能让雀枝对他改观,那自然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秦寻雪自然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故而此时,虽然秦寻雪并不觉着疲惫,却还是顺着雀枝的话:“今日起的晚了些,让人上早膳吧。用完早膳后便召鹂雀到寝殿来,替我把脉施针,这样安排雀枝姑姑可满意?”

秦寻雪这是故意逗她。以她的身份,称呼雀枝一句“雀枝姑姑”也不知是吓唬谁。

雀枝脸上露出一个略有无奈的表情:“娘娘,不要取笑奴婢了。娘娘有自己的安排,奴婢岂敢僭越?不过嘛,娘娘这个安排甚是符合奴婢的心意。”

“没大没小的。”秦寻雪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雀枝嘿嘿一笑,招呼宫人在膳厅准备了早膳,便扶着秦寻雪起了身,走向膳厅。

边走着,雀枝边同秦寻雪说着话:“昨日是个大晴天,御花园的早梅开得很好,今个一大早奴婢便让人折了两支放在殿内,娘娘若是有了兴致,可以去御花园走走。”

“昨个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御花园,还在想着早梅会不会开。是腊梅吗?”秦寻雪扶着雀枝的手慢慢走着,对御花园内的梅花有几分好奇。

“娘娘真是神了,昨个开的就是腊梅,今早折的也是腊梅。”雀枝不去想昨日夜间秦寻雪走回来的时候身边陪着的人是谁,专注地回答了秦寻雪的话,语气惊喜。

“今年的腊梅开得早了些,”秦寻雪略一思索,“未宁殿内可是种了山茶花?也不知道院里的山茶花开了没。”

雀枝微笑:“这奴婢倒是不知。”

谁会主动去问未宁殿的消息。雀枝暗中腹诽,面上悄悄撇嘴,依然很看不上未宁殿住着的那位。

“那便折些腊梅送过去吧,顺道问问未宁殿院里的山茶花开得如何。”秦寻雪偏过头淡淡地吩咐雀枝,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

雀枝撇了撇嘴,没问昨夜发生了什么,让娘娘在提起周泽年时会露出这种堪称不可能出现的微笑。

雀枝只是扶着秦太后的手,带着银色护甲的手落在她的掌心,带着几分冰凉的冷意。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压低声音,雀枝朝着一旁候着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便有机灵的宫人福了福身,离开了慈宁宫。

“奴婢这便遣人去未宁殿送腊梅,待到娘娘召见过鹂雀,大抵那头就传话回来了。”雀枝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扶着秦寻雪到了膳厅,滴水不漏地回了秦寻雪的话,亦然再次提醒秦太后要召见鹂雀。

鹂雀虽被提拔到了慈宁宫中,伺候在秦寻雪身前,但因着当初泄露秦寻雪身体衰败一事,被雀枝迁怒,这段时日除了为秦寻雪诊脉施针,鹂雀不得秦太后召见时,是不得近秦寻雪的身的。

虽说雀枝心知肚明,若是秦太后不愿泄露此事,纵然鹂雀再想求助周泽年,她也不会开这个口。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秦寻雪知晓雀枝心中有怒气,知晓雀枝不会伤害鹂雀,便默许了鹂雀调离她身边一事。

如今雀枝主动多次提及鹂雀,那便是证明她的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让鹂雀回我身边伺候着。”秦寻雪坐在桌前,眼神落在面前的膳食上,淡淡地吩咐雀枝。

这是命令。雀枝福身:“诺。”

秦寻雪寻常时候的情绪波动便算不得太多,说起来她情绪失控的时候算不得多,在面对周泽年时神情变化稍微多些。如今吩咐雀枝时也只是寻常态度,算不得太过冷淡。

秦寻雪:“立即遣人召见谢逸,他自然知晓是何事。待到施针结束,我要见他。”

雀枝皱鼻,惊叫出声:“娘娘!您答应过奴婢的,今日不处理朝政!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秦寻雪有些好笑地偏过头,看向雀枝:“召见谢逸不为朝政,我哪里出尔反尔了?”

雀枝面无表情:“世家?”

秦寻雪少有几分心虚地移开眼:“什么?什么世家?我怎么听不懂?”

雀枝咬牙切齿:“不理朝政?便处理同世家相关的事?娘娘可真是信守承诺,奴婢自愧不如。”

秦寻雪:“……我觉着我信守了承诺,雀枝,先用膳吧,不要忘了替哀家召见谢首领。”

转变称呼便是意味着命令需要执行,纵然雀枝满肚子气,依旧不情不愿地福身:“诺。已经遣人去了谢家,娘娘施针结束,谢首领大抵便能到慈宁宫外。”

另一头的未宁殿。

周泽年今日起得也有些晚,但比秦寻雪起得早些。昨夜回来时辰已经不早了,福德为他温着醒酒汤,用完后便睡下了,但还是昏昏沉沉的,直到福德来唤醒他时,周泽年亦然有些脑子发懵。

迷迷糊糊坐起来梳洗,换上一身水墨色的暗纹锦袍,周泽年才从宿醉的感觉中缓和过来,脑子渐渐清醒了。

早上只用了点清淡的小粥,周泽年今日还要去勤政殿听王太傅授课,自然要好好准备着。周泽年坐在屋檐下,倚着摇椅慢悠悠晃着,眼神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今日是个好天气,冬日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泽年眯着眼,从书中抽离出来,看向院中。院子中种着适时的花卉,如今是冬月,院中种着的山茶花已经开得很好了,层层叠叠的花瓣看起来便富贵温暖。

“真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