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后全都跪了下来。
不止是众人的表情，就连空气也瞬间凝重了起来。
陛下是出了名的暴君，往日上朝时当场杀了大臣的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此刻众人全都战战兢兢地提着一口气。
林柚悄悄瞄了眼萧怀煜，在对上那满是杀意的凤眸后，瞬间收回了视线，继续缩成一个鹌鹑。
反正她就是实力不详，遇弱则强，遇强则降。
不过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萧怀煜很陌生，陌生得就好像是她刚遇见他时那样。
冷漠，疏离，甚至没有一丝柔和。
就仿佛，他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忽然就想到了淑贵妃说的话，他亲手杀死的自己的心上人。
海棠到底是谁？
还有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难道萧怀煜真的是残暴冷血吗？还是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到底现在在做戏，还是之前对她的种种好是在做戏？
林柚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恃宠而骄，好像经常直呼萧怀煜的名讳来着。
完了，搞不好自己哪天也要被杖责二十，或者是直接脑袋搬家了。
还是继续缩着吧。
刚这么想着，一阵恶心感便自胃中翻涌而来。
她赶紧将捂住脸的手向下一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压下那抹呕吐感。
帝后都在这，场面还那么紧张，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引起注意。
自己这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于是她开始细细盘算起来，这两天都吃了些什么好吃的。
她克制得很好，可这一个的举动还是没能逃过萧怀煜的余光。
皇后在一旁训着话，他却轻皱起了眉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那个小东西身上去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可这两天太医院来报，一直说的都是她身子康健得很。
可若不是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有可能是……
突然一个想法从脑海里钻了出来，萧怀煜瞬间眯起了眼睛，有喜了？
宫人们悬着的心都落下来了，现在变成他的心提起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自心底生了出来，铺天盖地的欣喜传遍了全身，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可欣喜过后，铺天盖地的顾虑便也接踵而来。
宫变如今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他真的能保全她吗？
虽然心里的想法都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但他的神色始终是波澜不惊，满是冷意。
但敏锐如皇后还是察觉到了他那一丝情绪的变化，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了吗？
随即眼神瞥到了跪在地上的林柚，皇后瞬间恍然大悟，笑着道：
“淳妹妹快请起，还有你们，也都起来。”
“谢皇后娘娘。”
林柚被阿茶扶着站起身来，满脑子都是刚刚盘算的好吃的。
本宫饿了，好想干饭……
“淳妹妹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关切地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萧怀煜也投去了目光，半个月不见，这小东西就没什么想对自己说的吗？
看着两人期待的目光，她张嘴诚实道：
“本宫能回去了吗？本宫着急用午膳。”
皇后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扭头去看萧怀煜的脸色。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寒意又重了几分。
整日里不是去耍，就是用膳，她那个小脑瓜里是一点也没有装他。
本来是想凶她几句的，可望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他就凶不出口了。
“准了。”萧怀煜语无波澜道。
“谢陛下。”太好了，回去就恰饭。
她刚转身准备走，殿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位太医走了出来。
一群人以皇后为首，立马围了上去问贤妃怎么样了。
林柚顿住了脚步，等着太医答话，毕竟她折腾了半天，总要听一听劳动成果吧。
萧怀煜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到小东西眼巴巴观望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这小东西平日里哪里是肯凑热闹的样子。
今日这么想知道贤妃到底怎么样了，说这些不是她一手促成的，他是不信的。
贤妃因为太医来得及时，勉强保住了一条命，说是日后好生将养着，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眼下还没有醒过来。
听到这个结果，林柚有些无语地转身就走。
真服了，她命怎么这么硬？
看着小东西失落的样子，萧怀煜突然有些想笑。
眼下所有人都进去瞧贤妃了，他径直走过去拉住她。
“你就没什么想对朕说的？”
林柚望着那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凤眸，却莫名多了一丝疏离感。
那双眸子里没了以往的温和，有的却只是冷漠。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她的阿煜，而是大宁的嘉庆皇帝。
她有什么该同他说的呢，他政务繁忙没空来见自己，这些她都知道的。
他是一国之君，要懂得权衡之术，所以对洛妃是捧杀，不是真心。
这些她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她只是有些心里不舒服罢了。
就在她打算转身直接走掉时，那个想法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海棠到底是谁？
对啊，海棠到底是谁呢？他到底有没有亲手杀了海棠呢？
“陛下，臣妾想问一个问题。”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萧怀煜松了一口气，轻点了下头。
刚刚那一瞬，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恐慌来。
他必须要疏远她，可又怕她真的会什么都不问，离自己越来越远。
“臣妾想知道，海棠是谁？”
这句话如一记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瞬间炸了开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微愣了一瞬。
“你怎么会知道海棠？”
“臣妾只是想知道她是谁。”林柚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因为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点都不重要。
她只想知道答案，只想知道海棠到底是谁。
海棠到底是谁？
萧怀煜垂下了视线，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那女子的模样。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他早已经记不清那张笑脸了。
那个会唤他殿下，会护着他的女子。
那个亲手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却又亲手刺了他一剑，狠狠地背叛了他的人。
海棠到底是谁呢？海棠又算他的什么呢？
大抵是有七年了吧，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这个问题他大抵是七年都没想明白。
他并不打算瞒她，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海棠是一个宫女。”
“那她是你的谁？”
林柚悬着一颗心，满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