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远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要与自己说的竟是这件事情。
“好。”
他暗自攥紧了手中的茶杯,整个人十分平静,只是嘴角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
“你同意了?”
裴向晚眉眼间闪过一抹诧异。
她一直以为,萧怀远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甚至默许茯苓给她端来堕胎药,都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
直到林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孩子。
而是认为,这孩子不是他的。
可如今,他却这么轻飘飘地答应了。
她望着他继续平淡道:
“哪怕你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萧怀远没有回答她,而是同样平淡地反问了一句:
“我若是不同意,你会愿意把他打掉吗?”
“不会。”
她的语气中满是坚定,干脆利索地回答道。
那是她的孩子,她不会做一丝一毫地让步。
得到这个答案,萧怀远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问道: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一个孩子罢了,你若是喜欢,生下来便是,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裴向晚望着他清雅出尘的眉眼,一字一句地认真道:
“可这个孩子是你的,我不希望他的父亲对他是这般态度。”
“你说什么?”
他浑身一顿,眼底闪过一抹难掩的诧异与激动。
那眉眼中略带期盼地望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上,除了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
他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想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何尝不想与她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片刻后他放弃了,敛了眸中的情绪,自嘲地笑了一声道:
“你这么说,是希望我放过苏暮吗?”
他的晚儿已经很久都不主动找他了,也从不会低下头来求他。
如今竟为了苏暮,可以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希望你可以放过苏暮,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为了苏暮,是为了这个孩子。”
“……”
裴向晚蹙起了眉头,语重心长地道:
“萧怀远,你放弃吧,如果你败了,搭上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性命,是我们三个人的。”
“……”
闻言萧怀远不愿再听她多说,轻轻阖上了双眼,敛了满眼的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企图缓解心头那几近窒息得疼痛感,睁开双眸一字一句道:
“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不会牵连到你。”
裴向晚站起身来,一把拂掉了满桌的东西,怒道:
“不牵连到本宫,萧怀远,你如何能不牵连到本宫?”
“此事若成,我便许你中宫之位,此事若败,我也早为你准备好了后路,你大可远走高飞,一辈子平安喜乐。”
远走高飞,一辈子平安喜乐?
她怒极反笑,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抬手便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嘲讽地笑道:
“萧怀远,本宫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与你同甘,但绝不会与你共苦?”
她低声地笑了起来,唇角眉梢的笑意愈发得恣意张扬,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一辈子平安喜乐,好一个平安喜乐……”
朋友,家人,孩子,她所拥有的一切到最后都没有了。
他却叫她平安喜乐?她该如何喜乐?
那单薄瘦弱的身子随着她的笑声微微发颤,似是下一秒就要坠落下来。
萧怀远的眼中满是偏执,那一刻,他只听到了一句话,那就是他的晚儿是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的。
可看着她那支离破碎的样子,他的心又被刺得生疼。
他想去接住她,可又知道自己会被她推开,只能隔着这段距离,眼睁睁地望着她。
“萧怀远,你到底是觉得我的命不重要,还是这个孩子的命不重要?”
他双目猩红,下意识地摇头否定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的命怎么可能不重要,他明明爱她远远胜过了爱自己。
“那你就是不信我说的话?”
“我信。”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视线再次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痛苦。
只要是她说的,他便都愿意相信。
哪怕是知道她去过林府,知道她为了救苏暮出卖了自己。
这些他都知道。
就算是骗他又何妨呢,他的晚儿愿意花心思骗他,也是极好的。
总比不搭理他要好。
裴向晚嘲讽一笑,抬手指着他,不喜不怒地道:
“萧怀远,这件事成与不成,本宫都会去死,本宫会让你亲眼,看着本宫死在你的面前。”
“晚儿!”
他的眼底瞬间没了往日的沉稳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慌乱。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再次开口道:
“至于孩子的事情,你大可去问你的暗卫,问问他那晚你中了迷情香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注定是命运的死结,那便不用再解了,索性就一起去下地狱吧。
裴向晚敛了笑容,刚转身要走就撞见了茯苓,一副娇滴滴又乖巧的模样。
还真是,无孔不入,哪里都有她。
“奴婢见过王妃。”
看着她那娇柔做作,又虚伪至极的嘴脸,裴向晚突然恨不得撕了她。
那夜的迷情香便是她下的,只不过误打误撞,给萧怀远解毒的变成了自己。
如今细细想来,萧怀远的失忆,腹中孩子的惨死,哪一样都没能与她脱得了干系。
她的声音冰冷至极道:
“你来做什么?”
茯苓乖顺地低头回道:
“奴婢过来问王爷,今晚在哪里用膳。”
呵,裴向晚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都要插上一脚。
不管萧怀远对她是什么态度,去不去她那,她每日都要来问上这么一句。
嘘寒问暖,关心照顾,日复一日,可谓是一样都不带落下的。
说来她与萧怀远的关系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多亏了她从中挑拨离间呢。
想到这里,裴向晚眉眼间中便多了几分狠厉,扬起手就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茯苓没有防备,被她打得差点摔在了地上,赶紧跪下来,捂着小脸委屈地哭了起来:
“是奴婢哪里惹王妃不开心了吗?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茯苓故作可怜的模样,她挑眉清冷地问道:
“本宫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确实不需要,再怎么样,她王妃的身份依旧摆在那里。
茯苓不敢接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裴向晚走过去,攥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扭头阴狠地望向萧怀远,一字一句地道:
“萧怀远,本宫要王府的管家权,你不给本宫,本宫就死给你看。”
无所谓了,反正生死对于她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