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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应沉默了许久,轻叹一声,对那拦在前方的老人道:“你这又是何苦?”

“无论大胤的结局如何,你身为皇帝,都不应该把命脉交到一个外人手上。”

“日首不是外人。”

那发须皆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四人,淡淡道:“至少对朕来说,日首的存在,就是大胤能够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听到他这一声‘朕’,魏求仙终于笑出了声来,极为荒谬地揉了揉眼睛,“你们这些当皇帝的,是不是全都把脑子当出毛病了?

日首斩去大胤气数,以自身化为龙脉,他这办法有没有用暂且不论,就算最后真的能给大胤续上百年气数,跟你又有什么干系?”

“人间帝王,肉体凡胎,这是早就注定之事。

就算这百年间风调雨顺,等你死后留下个烂摊子,又能交给谁去替你收拾干净?”

魏求仙一指谢应,“还不是要靠这种老不死的武夫?”

谢应眉头一跳,虽然知道魏求仙是在替自己说话,但他还是有些窝火。

什么叫老不死的武夫?

论年纪,你魏求仙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老东西!

不过,谢应也没有在此时与他争吵,而是盯着那老人道:“谢望,老夫知道你是最在乎大胤的皇帝,自然不甘大胤在天地灾劫之下毁于一旦。

可凡事都要讲究可为不可为,日首行事偏激,你身为大胤之主,如何能与他沆瀣一气?”

听到谢应直呼的姓名,这位大胤皇帝终究还是沉默下来,最后缓缓道:“皇叔,你没有坐在朕的位置上,所以你自然不会明白朕到底在考虑什么。”

“就包括你们这些武夫,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你们未曾想过,一国将倾,真正害苦不是皇族,更不是武夫,而是那些无法左右大局的百姓。”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身后。

那里有一条长达数十丈,盘桓在半空的苍白脊骨。

就在那条脊骨的最前端,一颗完全化成木制的头颅低垂。

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

紧接着,谢望缓缓言道:“日首牺牲自己,为的就是能让大胤百姓安稳度过这一劫。朕能允他这么做,也正是为了这一点。”

谢望又看向那一言不发的楚秋,“朕的想法,夜主应该能够体会才是。”

楚秋闻言,也将目光从那条巨大的脊骨之上收回,反问道:“我为何能明白?”

“因为你与这些武夫不同。”谢望的声音陡然一沉:“朕知道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也知道你在大虞,大离,始终都不愿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你跟他们不同,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仙神。”

“他们这些所谓的高品武夫,早已自认是‘天人’,而不是凡人!”

“凡人的死活,根本就不会让他们睁开双眼,因为,不值得!”

谢望发出一声怒吼,随即突然就指着谢应:“皇叔难道以为朕不清楚,你让解骁去做什么?”

“玉皇门的事,你当真半点都不知情!?”

谢应脸色微变:“老夫……”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谢望便猛地一挥手:“你以为自己才是大胤的根基,只要你这皇室三品还活着,大胤就永远是我们谢家的,但朕告诉你,你错了!”

“不论大胤的皇帝是谁,这天下,永远都属于那些活在这片土地的百姓!”

看着谢望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庞,谢应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抬手指着他:“你这孽障……”

“如何!?”

谢望毫不畏惧,沉声道:“朕活到今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皇叔难道还想用死来威胁朕不成?”

“如果皇叔想杀朕,尽管动手!”

“朕这条命,换皇叔回头,值了!”

听到他如此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谢应的手掌都在颤抖,一时竟不敢直视自己这位子侄的双眼。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你当这个皇帝……”谢应咬着牙道:“你自小便极有天分,无论学什么都很快上手,将你当成储君培养,这是老夫的意思……只因你与其他几个兄弟截然不同,你在意的,不是皇位,而是大胤!

但老夫实在想不到,大胤最后,要亡在你的手上!”

话音刚落,谢应体内涌出极为庞大的真气,巨剑一挥,掀起呼啸劲风!

一道剑光几乎贴着谢望的脸颊擦过,轰然击碎他身后的墙壁。

原本笼罩四周的昏黄烛火瞬间被熄灭,谢望更是被巨力掀了个跟头,极为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撞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

就当谢应再次举起巨剑,楚秋一把按住他的小臂,猛地压了下去。

巨剑在地面砸出一道裂痕。

谢应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很难抬起,忍不住瞪向楚秋:“老夫教训自己的晚辈,你也要插手?”

“差不多就行了。”

楚秋按着谢应,摇头道:“你还真想杀了他不成?”

谢应张了张嘴。

最后冷哼一声:“他要管老夫叫一声皇叔,就算老夫杀了他,他也得受着!”

“这孽障……”

谢应朝那勉强爬起来的谢望看去,死死咬着牙关,但也借坡下驴,没有继续挣脱楚秋的压制。

虽然他确实怒到了极点,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真的冒出杀意。

可是归根结底,他不能真的杀了谢望。

不单单因为他是大胤皇帝,受大胤气数的护持,更是因为,现在的大胤,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继承他的位置。

一旦谢望死了,留下来这个烂摊子,又有谁能接手?

到时他又被气数反噬,不剩几年活头,大胤瞬间失去了皇帝和皇室三品,变得与大虞相同,却没有大虞那样的运气,结果只能迎来覆灭。

“夜主何必拦他,这老东西装腔作势,故意演戏给咱们看而已。”

魏求仙在一旁慢悠悠道:“就算再借他几个胆子,他还真敢杀了大胤皇帝不成?天地气数的反噬,对越是高品的武夫便越是恐怖,皇帝真的死在他手里,到时他也要跟着一同陪葬。”

这一点,楚秋当然心知肚明,也不再提及此事,放开谢应后,便朝那位大胤皇帝看了过去,“看来把你留在这里,就是日首计划的最后一步了。被他当作阻拦我等的防线,你的性命,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

“夜主不必从中挑拨。”谢望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挺起胸膛道:“朕既然愿意配合日首,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得不说。

日首这一步,还真是一招绝杀。

让皇帝赌上性命,来阻拦可能出现的敌人,且不说这其中的变数有多大,光是让皇帝愿意配合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

就连杨垂皇都满脸不解地道:“你就这么信任日首会永远站在大胤这一边?你死后,日首就算成了龙脉,又有何人能够制住他?”

谢望朝杨垂皇看了过去,淡淡道:“就算朕死后,日首想要成为皇帝,那也无妨。因为朕很清楚,日首绝不是觊觎皇位的那种人。只要他能让大胤度过此劫,朕就算是死得其所了。”

杨垂皇似乎从未见过这般固执的人,一时竟也不知怎么评价。

能够坐在皇位上的,哪个又是真正的‘仁君’?为帝者,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他维持帝位的手段。

即便是自己的性命,也是能够拿来利用的。

但像谢望这种,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外人身上,甚至愿意为此赴死的皇帝,杨垂皇确实闻所未闻。

“日首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武学天赋又是上上之选,就连操弄这等大局,也能搞出让人头痛的毒计,老夫实在是佩服得紧。”便在这时,魏求仙突然笑了一声,道:“你把皇帝摆在我们面前,是为了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对他动手。但你可有想过,我们自己不动手,也有办法可以杀了他。”

他的语气笃定,随即伸手想要接过伏魔刀。

“干什么?”结果他的手却被楚秋一把拍开,上下打量道:“是你的东西么,你就伸手拿?”

魏求仙表情一僵,低声道:“夜主,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也没想到,这伏魔刀几经转手,现在竟然跟自己这个刀主没关系了?

然而楚秋并未把刀交给他,淡淡说道:“找日首就够了,杀这个皇帝对你有什么好处?”

“现在的问题不就是这脑子有病的皇帝不肯让路,所以……”魏求仙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却看到楚秋已经径直走向了那具立在前方不远处的玄甲。

方才谢应含怒出手,一剑扫过,唯有这具玄甲没有任何损坏。

排除谢应故意没有对这具玄甲动手的可能性,那就只能是它本身暗藏玄机了。

“杨垂皇,你去看看那条脊骨,如果有问题,直接把它拆了。”

停在玄甲面前,楚秋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

杨垂皇则抬起目光,注视着那环绕在上方的苍白脊骨,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飞身跃去。

谢应紧了紧握着巨剑的手掌,对那神色如常的谢望沉声说道:“你这孽障还不快点交代,日首到底藏在何处?”

“难道你要等到他真的毁了大胤,毁了谢氏数百年的心血吗!?”

“大胤不仅仅是谢氏的心血。”谢望泰然自若,毫不在乎谢应的威胁,“皇叔什么时候能够想通这一点,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朕的苦心。”

此时,正在探查脊骨的杨垂皇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大胤有这样一个皇帝,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谢应也是干脆一言不发,大步走到楚秋身侧,道:“这是日首的盔甲,留在此地必然有其深意,依老夫看,直接毁了它!”

“毁了它,倒是可以,但你这位侄子看上去并不在乎。”楚秋往谢望那边看去。

果不其然,谢望根本不在乎这具盔甲,甚至就连头顶上的脊骨,他都没有过多关注。

仿佛成竹在胸,丝毫不惧几人探查。

因为他不认为,这几人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日首的计划本就完美无缺,现在才来阻拦,已经太晚了。

谢应看到他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这盔甲到底是做什么的?”

谢望摇了摇头,淡声说道:“皇叔方才已经说了,这是日首的盔甲。”

“老夫是问你,日首把这东西留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应上前一步,抓住了谢望的衣领,眼神冰冷到极点:“你是不是以为老夫真的不敢杀你?天地气数反噬……他们惧怕,老夫可不怕!”

“皇叔动手便是,无需与朕多言。”谢望被逼着仰起头,但还是没有任何配合的打算。

他是铁了心要在这里拦住几人,为日首争取最后的时间。

谢应看出他的打算,腮帮鼓起,掌劲一催,便将他震飞出去!

而这一次谢应是真的下了狠手,谢望落在那废墟当中,口鼻顿时涌出鲜血,疼得闷哼一声。

但当他的鲜血洒落之时,血水却好像活了过来,飞速爬向那具盔甲。

没等谢望的血水靠近,楚秋目光一扫,漆黑的气焰横卷,当场将那些蠕动的血水焚烧殆尽。

这一幕也让谢应怔在当场,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望,“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此反常的情况,本不该出现在大胤皇帝的身上。

“朕与日首,做了一个交易。”

谢望用袖子擦去口鼻的鲜血,沉声道:“如果朕死在你们手上,就让他取走朕的肉身,成为他化龙的最后一步。”

“此后,他不光是大胤的龙脉,还可以是……大胤皇帝!”

……

秋水府。

老妪连番苦战,气力虽未受到多少影响,但却逐渐摸清了万里军的打算。

“这些兵贼,是为了三品无量而来?”

她眉头一皱,随即偏头避开了几道箭矢,目光扫过那群还在保持军阵不破的万里军,终于不耐道:“老身早已给你们留足了余地,再苦苦相逼,就休怪我了!”

“老前辈,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

而那藏在军阵之中的青年却是笑了一声:“就算你冲破了军阵,还能有几分余力与我交手?”

这句话,令老妪眼神微变,不屑道:“能把如此不要脸的事说出来,你们万里军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前辈若是用江湖武夫的规矩来看待我们,自然觉得看不过眼。”那青年淡淡道:“可惜,我们只要胜果,不讲手段。”

“那就让老身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来取老身的命!”老妪怒声说罢,手中刀锋变幻出千百道刀芒,迎头斩向那坚不可摧的军中杀阵。

青年眯了眯眼,瞬间隐去身形,调动阵势流转,硬是挡住老妪这含怒出手斩下的一刀!

可尽管如此,在场还剩下的数百名军士也被这股力量逼得连连退后。

自冲突爆发的一刻起,到现在没过去多久,他们折损了近半的人手,为了压制住这秋水府的老家伙,几乎用尽了手段。

但至今为止,老妪依旧没有陷入颓势,反而越打越凶。

“无量境就是这一点太过棘手。”藏在军阵当中的青年也不禁为之咂舌,“这点人手,想擒下她只怕是做不到了。”

想到此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轻轻挥手。

数百名军士当即稳住阵脚,爆发出更强的真气!

那些凝成一股的真气冲天而起,就连老妪也为之色变,下一秒却又冷笑道:“现在才动杀心,未免太晚了。”

说完,她翻转手中的长刀,横斩一记,将那冲天而起的真气拦腰斩断!

不过就在这时。

一道极难发觉的冷光向她眉心袭来。

老妪立刻撑起护体真气,紧接着便感到眉心传来一阵刺痛,生死预感再度浮现,立马将刀身拉回,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又是那魔门杀器……”她咬了咬牙,虽然嘴上瞧不起那藏在军阵之中的青年,但交手至今,对方已经给她造成了太多的麻烦。

几次险象环生不提,就连生死预感的出现,也都是因为那个如同毒蛇一般的家伙在暗中出手。

倘若正面相对,她有九成把握将其斩于刀下。

可是那家伙始终藏在军阵的保护下,一边消磨着她的气力,一边等待着时机。

每次出手,都是杀招!

“又被躲过了?”

然而,青年看到老妪挡住了这一记杀招,也是轻叹了一声。

三品武夫,实在是难缠。

若非他们占了秋水府的要道,隐隐有用门人弟子威胁的意思,只怕这老妪想要脱身也并非难事。

“难办啊。”青年轻叹了一声,正在思索要怎样应对之时。

突然间。

他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目光瞬时向身后看去!

一抹青气遮住了他的视野,如此精纯的真气,令他脸色剧变,脚底猛地一踏,从军阵之中脱身而出。

“有帮手?”

还没等他看清楚出手的人是谁,老妪便是一刀向他背后斩来。

这一刀,卷起轰鸣震爆!

天地之力倾泻而至,如同瀑流冲刷,硬是将他全身盔甲砸成粉碎,如同陨石般坠向山道!

轰!

青年的身体砸出一个深坑,一口鲜血喷出,急忙向旁边翻滚。

再一抬头,就看到那坑前站着一道身影。

等他看清对方身上的装束,眉头顿时一沉:“东湖山庄……”

“前辈,妙音寺有难,此地交给我。”

曾子实冲那老妪一拱手,缓缓道:“秋水府,今日绝不会沦陷。”

老妪自然也认出了曾子实的身份,略一沉默后,说道:“这小子手里有魔门杀器,当心了。”

留下这一句提醒,老妪恨恨地看了那青年一眼,立即转身离去。

尽管秋水府的危局尚未解除。

但她看得出来,东湖山庄只怕是做了几手准备,会意之下,自然要先去妙音寺支援。

“想走?没那么容易!”

然而那青年却是抬起手臂对准老妪,没等他出手拦阻,曾子实提起一掌,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把魔门杀器。

与此同时。

磅礴真气如同山崩海啸般向着青年涌了过去。

方才被老妪一刀披散了身周‘气势’,此刻青年脸色苍白,军阵之力再次调动,勉强站稳了身形,挡住了曾子实的攻击,眼神显得有些凶戾:“东湖山庄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其他人的闲事?”

曾子实身前撑起一股青色气浪,淡声说道:“凭你们那些万里军,我山庄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这人看似老实木讷,真要放起狠话来,更是眼都不眨。

可那青年见他面无表情,心底不禁有些拿不准了。

“派去东湖山庄的人手应该比秋水府还要多,怎么可能被他们逃了出来?”

“除非……”

“姬丹书!”

想到某种可能,青年心中顿时大骇,拼着自己受到军阵之力的反冲,咽下喉头的那一口腥甜,果断震开曾子实的手掌向后飞掠。

急声道:“撤!有埋伏!”

一众万里军虽是有些迟疑,但也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一边维持着军阵不破,一边钻入山林,不敢再走大道下山。

曾子实缓缓放下手臂,作势欲追。

却吓得那青年加快了脚步,连头都不敢回,“姬丹书的反应怎会如此迅速?难道日首失手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更加不敢有任何耽搁,带着一众军士急行奔逃。

生怕那大胤剑神从天而降,一剑斩了他的脑袋。

曾子实注视着那群落荒而逃的身影,木讷的脸庞稍有松和,很快又恢复原状。

“师父说得果然没错,对付这种机灵的,就是要让他多想一步才行。”

说完,曾子实迈步穿过这片山林,直奔秋水府而去。

……

离开秋水府的老妪速度极快,驾驭着天地之力直奔妙音寺赶去,当她的视野之中出现那座古刹之时,眉头便是忽然一皱,猛地调转方向,落在山脚下一座小院内。

她二话不说,挥起长刀劈开前方的木门,挺身冲入其中。

当她看到里面的情况,眼神顿时一变:“智缘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