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浮空岛中央的位置，山上出现了一座碧绿的凉亭。
凉亭被碧绿的藤蔓缠绕着。
藤蔓之上，开着芬芳的各色花朵。
莫萧然翩然落下。
凉亭中，站着一位白发灰衣耄耋老者。
他手拿一把剪子，正在给一株七叶往生花修剪枝叶。
莫萧然走进凉亭的一刻，老者手中的剪子微微一顿。
“你来了。”
他开口。
语气有些许说不出的寂寥。
莫萧然点点头。
“嗯，来了。”
“坐吧。”
老者将手中的剪子放下，转过身。
他看起比莫萧然还要苍老。
脸上的皱纹深得如同一道道沟壑。
满头雪白的头发，眉毛，胡须都是白色。
一双手上也布满了皱纹，如同两条干枯的树枝。
唯有两条白眉下的那双眸子异常明亮，如若星辰！
但，当看到莫萧然样子的一瞬间，老者突然微微一怔，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你……”
他欲言又止。
莫萧然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淡淡笑了一下：“我怎么了？”
“坐吧，我给你沏茶。”
老者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间黯淡了下去。
苍老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哀伤。
曾经的故人，一个个的都在老去。
这些年，他见过的逝去的旧人，太多了。
活在世上的故人，越来越少。
只是。
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叱咤万界，他以为最有希望踏出那一步的那个人。
再次相见，竟然已经是晚年！
连他，竟也要比自己先走一步了吗？！
柳神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
他抬起手，端起紫砂茶壶。
将热好的泉水倒进面前的两个茶杯。
一股清香从茶杯上飘出，溢满整间凉亭。
“请喝。”
双手将茶杯放到莫萧然面前，柳神淡淡道。
莫萧然浅浅抿上一口。
水是采自上阴界的碧落泉。
茶是三仙界的雾仙茶。
他微笑赞道。
“好茶！”
此茶寻常修士喝上一口，可抵数百年苦修，增加百年至数百年悟性不等。
可谓珍贵之极！
但对他到了这种境界的修士而言，作用已是不大。
柳神也轻轻饮了一口，脸上却没有笑意。
他问道：“你还剩多少时间？”
莫萧然云淡风轻笑了一下：“很重要吗？”
柳神沉默。
确实，还剩多少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莫萧然身上，死意已经出现。
几十年，数百年时间，对他们这等存在而言，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只不过是弹指即逝。
晚年之际，莫萧然此时过来再见自己一面。
柳神知道，他这是给自己这个老朋友做道别了。
只是，他心中仍然有无尽的唏嘘。
这，就是所有修士最终的归宿么！
哪怕是曾经只手镇压万界最强一族的百位大帝，横推万界的莫萧然，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喝茶吧。”
柳神洒然一笑：“既然来了，陪我好好下一局。”
他说着，衣袖在身前石桌上拂过。
一张棋盘出现在两人之间。
棋盘是青炎树的根茎制成。
棋盘上的线，横竖分明。
两个一白一黑的玉石棋盒，装着白色和黑色的棋子。
看着桌上的棋盘，莫萧然微微一愣。
有些诧异的看着柳神。
没想到，当年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他到现在还留着。
这张棋盘，正是当年莫萧然送给柳神的。
当年，他可在这张棋盘之上，从柳神这里赢过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到现在。
而且，这次竟然主动邀请自己下棋。
愣了一秒，莫萧然摇摇头。
“如你所见，我现在大限将至，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输给你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柳神的预料。
人虽然老了，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就比如这家伙，在自己这里就从来没吃过亏。
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他笑了笑，眼睛向凉亭外的某个方向看去。
“你这次来树灵界，是为那三个小家伙来的吧。”
他似乎能看到此刻岛上的穆乘风一行人。
微微点了一下头，淡淡道：“资质倒是不差，不足千岁，就已经是准大贤境。”
莫萧然知道，柳神说的是玄阳宗的秦明。
但他脸上也并没有意外。
就如同他之前说的一样。
只要柳神想知道。
在树灵界，就没有任何东西，能瞒过他这棵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柳树。
柳神笑了笑，摇摇头：“你这老家伙，老了也不安分。”
“我来猜一猜，你这次来树灵界，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那条天命？！”
“你猜对了。”
莫萧然淡淡点了一下头。
在树灵界，没有什么东西能瞒过柳神的耳目。
他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
“所以，跟我下一局吧。”
柳神道：“下赢了，我告诉你天命在什么地方。”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竹心那孩子也很久没见你了，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想再见见你……”
莫萧然沉默了一下。
垂眸看着自己如同枯枝一般的双手。
他顿了顿，道：“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看看她的。”
他说完，看向面前的棋盘。
“那就下一局，谁先？”
柳神虽然没说，如果没下赢他会怎么样。
但莫萧然知道。
如果没下赢的话，自己虽然也能从他口中知道天命的所在。
但，少不得要被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从手里拿些好处了。
毕竟，以前莫萧然也不是没被柳神坑过。
此时。
被莫萧然转移了话题，柳神也不在意。
听到莫萧然答应跟自己下棋，他反而有些兴奋。
抓起一把棋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莫萧然，笑了笑道：“还是老规矩，猜先。”
时间漫漫。
随着这些故人一个接一个的老去。
今后能与他对弈，陪他解闷的人，可就越来越少了。
趁着莫萧然还在树灵界，不抓紧和莫萧然好好下上几局。
等莫萧然离开，那他就不知道找谁下了。
“单还是双？”
柳神问道。
“双。”
莫萧然开口。
柳神摊开手掌，三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他呵呵笑道：“我先。”
……
凉亭之外，百花盛开。
仙鹤飞鸟隐于林间，蝴蝶蜜蜂在花枝上翩翩起舞。
凉亭之内，两位老人落子如风。
棋盘上的局势风起云涌。
莫萧然此时的棋势，已形成一条中盘大龙。
而柳神却是牢牢占据了两角，将棋盘的半壁江山牢牢掌控在手中，稳扎稳打。
步步为营，要将莫萧然的大龙绞杀。
“啪。”
莫萧然再次落下一子。
柳神略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他脸上，神色不见丝毫波动。
落子无悔。
柳神也不客气，手指拈上一颗白子，就要落下。
而就在这时。
两人忽然若有所觉，均是转头朝一旁看去。
只见凉亭一侧的虚空中，一根翠绿的竹枝突然探出。
一枚传信石精准的落到莫萧然摊开的手中。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竹枝上传出。
“在烟波海上。”
看着这根竹枝，莫萧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
“不客气~快过去吧。”
竹枝轻轻摆动了一下，语气调皮道。
接着，又凶巴巴道：“柳爷爷，你要是再为难师父，我下次就不来你这里了。”
说完，不待柳神开口，快速缩回了虚空中。
看着虚空，柳神脸上浮现一抹无奈，摇摇头。
这丫头……
而与此同时，看过传信石的莫萧然，手顿了顿。
将手中棋子抛进棋盒。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冲柳神淡淡笑了一下：“今天这局，就下到这里吧。”
“算平局如何。”
没等柳神开口，便转身翩然离去。
“平局？！”
柳神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