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大姐误会。
沈知意这身扮相实在是狼狈的很。
一身藏青色的粗布衣服,背着个破包。
被浇的跟个落汤鸡似的,还带着个老大的帽子。
那大姐给她送完饭以后就出去了。
沈知意隔着房门还听到大姐在院儿里跟同事说:“诶呦,这肯定又不知道是从哪块儿来的‘逃难’小姐呢!”
“估摸着肯定是家里破落了,来投奔远方亲戚的。你可不知道,我刚才给她办手续的时候,她那胳膊肘露出来一截,哦呦!嫩得嘞!就跟那水豆腐似的!”
“哎!这年头儿啊还是劳动人民最好!穷是穷了点,但也不会有啥大起大落,过的踏实!”
另外一位同事大姐也连连叹息,“谁说不是呢!”
沈知意没忍住笑了两声,还下意识地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就觉得最近皮肤好像越来越光滑了。
可是前段时间厂里还忙得不行,她忙的都没时间护肤。
话说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不会是因为怀孕皮肤才变好的吧??
不是听说,怀孕都会让女人变丑吗?
沈知意如远黛般的眉梢微微挑起,不禁在心中暗道:看来,怀孕也没啥大不了的。
谁曾想,等她洗了个热水澡半夜突然被胃里的一阵翻涌搞醒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事实证明:怀孕的反应不是没有,只是时候儿没到!
这房间里倒是有个浴室,只有个淋浴头。
能勉强洗个澡。
沈知意察觉到自己想吐的时候还硬生生地憋着,开门跑到墙根子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面,扶着树干蜷着身子吐到了泥坑里。
夜半三更,院子里只在窗户沿上放了两盏煤油灯。
沈知意正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双眼冷不丁地便被一道刺眼的光晃得骤然闭上。
“你!”
“你... ...你... ...”
听声音,是个挺年轻的男同志。
手上的手电筒都差点没拿出直接摔地上。
他借着电筒的光,蓦然照亮了沈知意一张苍白又破碎的脸,美得不似凡物。
那抹刺眼的白光晃过她上扬娇艳的眉眼,直到她侧眸望来时。
男同志你你你了半天,后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沈知意不禁一愣,扯了扯嫣红的唇露出个有些歉疚的笑。
估摸着自己连头发都披着没来得及梳,大半夜的在这儿哇哇吐把人家吓到了。
她刚想道歉,胃里就再次翻涌起来。
赶紧又扶着树干,狂吐不止。
沈知意是真想口吐芬芳了。
这娃到底是多坑妈啊!!
在家的时候不闹她,非得快见到亲爹了才来劲。
啊啊啊啊,别等你出来的!
等你出来了老娘就得先逮着你的小屁股蛋子先好好抽上几巴掌泄愤!!
“陈姐,陈姐!”
穿着格子衬衣拿着手电筒的男同志终于回神了,他头发干净利落,衬衣口袋里还别了支钢笔,涨红着脸就冲到值班室。
呼哧带喘地说:“有个女同志身子不舒服,可能是生病了。吐得不行。”
“这大晚上的,我过去问人家也不方便,您赶紧去看看吧!”
被唤作陈姐的,就是那个猜测沈知意可能是落魄小姐的中年妇女。
一听这话赶紧抬腿往后院跑。
等她到的时候,沈知意已经吐的眼冒金星,正大脑缺氧蹲在地上缓着呢。
“诶呦喂小同志... ...你,你这是咋了啊?”
“是吃啥没吃对吗?”
陈姐走过来搀着沈知意起身。
沈知意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弯起眉眼,声音有些发虚地道:“没有,可能就是水土不服吧。”
“我挺长时间没出远门了。”
“诶呦,那怪不得呢!”
陈姐搀着她,慢悠悠地往她住着的那间房走,温柔地安慰着她:“没事,小同志,我们那儿有药,一会儿我给你拿点过来。”
沈知意摇了摇头:“大姐,我真的没事的。”
“我,我体质不太好。很多种药都容易过敏,不能乱吃。”
陈姐一听这话,身子顿时僵了僵。
“呀,那还是算了吧。那可不能瞎吃。”
“不过就是难为你了稍微忍忍吧。”
“你那屋里有暖壶,水都是我们中午的时候现烧的!回去以后喝点热水躺下吧!”
“好嘞姐,麻烦您了。”
沈知意呼吸稍微平复了些,吐过以后也没刚才那么不舒服了。
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又跟陈姐客气了几句。
阖上门后,她顺着门板滑到地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蹲着身子隔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然后皱着眉头,素白纤细的手指点了点。
有些嗔怪,语气却娇软宠溺:“你个小混蛋!折腾死老娘算了!”
陈姐回到值班室,还在摇头叹息。
“哎,现在这世道啊,真是啥事儿都说不好嘞!”
“诶,老赵,你没看到那小同志长得... ...我刚才都差点没缓过来!哦呦,她长得也太水灵嘞,那大眼睫毛,跟假的似的... ...比那港片里的女明星还俊呢!”
陈姐摇头啧啧了几声。
后面正在听半导体的赵姐抿唇偷笑,端起茶缸子吸溜了一口。
朝着后面的办公桌努了努嘴。
“还用你说她长得好看?”
“我看齐硕那张猴屁股似的脸都能看出来了!”
“人家可是知青啊,平时那么多小姑娘过来给他送吃的,你见他正眼瞧过谁?”
“刚才那一回来呦,脸透红!”
“赵姐!您瞎说啥呢!”
齐硕从书本里抬起头,可脸上的红意丝毫没减退,甚至还加重了。
他声音颤着,清秀白皙的脸跟烧着了似的。
“我,我那就是,认生!”
“我看那女同志长相像是外地的,不好意思罢了!”
“快打住吧!”
陈姐都乐了,摆摆手:“你还是咱村的教书老师呢,见那么多家长的时候我咋不见你认生了?”
“外地的又咋了?跟咱们这儿人长不一样?”
“人不也是俩眼一个鼻子。”
“不对不对,人家那位小同志的眼跟鼻子可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 ...”
陈姐说一半,就自己反驳自己:“啧,真是不一样!”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