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西苑现世这场被万千年轻修道者寄予厚望的盛大机缘因为无月明的出现乱成了一锅粥,满夜谷的第子惨死,即墨楼少主发出了追杀令,水云客内院弟子出手未果,这一件件事连起来就算是口才最好的说书先生过来也没办法把它讲的老少皆宜,毕竟除了江湖的血雨腥风外就是那些弯弯绕绕解不开的恩怨情仇。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这些远道而来的门派没有必要把自己门派未来的希望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大家伙早早的就收了队,齐聚在了暗秋城里,做离开前的准备。
只是一场倾盆大雨再次阻碍了大家出发的脚步,对这些刚刚小成的修道者来说,把法力花费在抵挡大雨上颇有些不值,于是他们一致选择在暗秋城里多停留几日,待天气放晴之后再出发,再加上西边大山里闹得正欢,他们也乐得聚在一起说说闲话。
同样一家茶馆里,长孙无用和长孙佳辰坐在同样一张桌子上喝茶,唯一不同的是桌上的第三个人从时沉鱼换成了百里难行。
作为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亲身经历者,三个人此时的状态各不相同。
长孙佳辰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除了跟前这壶不怎么纯正的茶以外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
百里难行作为第一个和无月明有正面冲突的人此刻坐立难安,虽说在外寻宝有伤亡很正常,但是这次死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
自从那日无月明和水云客第一次在落雁谷交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无月明的踪迹,即墨楼悬赏无月明性命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再加上水云客内院弟子的失利,让水云客索性直接把悬赏公开了,在更厉害的人赶到之前,让更多的外院人掺和了进来,想要用他们的命来拖住无月明。
水云客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人一旦多了,无月明的行踪也就不再那么神秘,最近几日大大小小的战斗发生了好几起,而无月明在接连不断的追杀下似乎也放弃了自己的仁慈,斩草不除根只会让追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无月明或许称得上善良,但绝对不是个傻子,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了所谓的正义留手,他绝对做不出这么蠢的事,因此那些奔着即墨楼丰厚奖赏却又实力不济的人自然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三番五次的下来,无月明在侥幸逃出来的人嘴里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曾经在无月明手底下逃过一命,又亲眼看过无月明在剑门关手下留情的百里难行自然不相信无月明是什么本性极坏的恶人,尤其是在听长孙无用讲述完了来龙去脉之后,她更是觉得这所有的一切至少有一半的责任都应该算在她头上,如果她第一次见到无月明的时候友善对待,说不定现在不仅没有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说不定自己还能张罗一个优秀的客卿。
离开家门之前百里正武让她广交朋友,多结善缘,没想到才刚刚出来几个月的时间,朋友没交到几个,麻烦倒是惹出来好大一个对头,幸亏百里正武这几日没找她询问近况,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近这里发生的一切。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长孙无用也很是纠结,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他也是第一次下山,仗着即墨楼的名号狐假虎威也是第一次,实在是没什么经验,早知道自己能量这么大,一句话就能要了这么多人的命,他说什么也不敢瞎说话了,这要是让他娘知道了,肯定要揍烂他的屁股。
“阿辰,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长孙无用顶着两个黑眼圈问道,再这么过两天,只怕无月明还没死他先扛不住了。
“什么怎么办?”
“就这事啊?就不能让水云客把追杀令取消了吗?”
“追杀令这种东西如果能随随便便取消的话,那还叫什么追杀令?”
“那追杀令怎么才能取消呢?”
“大部分时候都是等时限结束。”
“那咱们这个时限是时候结束呢?”
“这个我留了个心眼,当时选了个最短的。”长孙佳辰微微一笑。
长孙无用黯淡的双眼里亮起了光,他用力地拍了拍长孙佳辰的肩膀,“我就知道你靠谱,这个最短时间是多久?”
“不长不长,也就一个月。”
“一个月?”长孙无用险些把茶杯呼在长孙佳辰脸上,“杀个人需要那么久吗?”
“一个月还久吗?水云客追杀令要杀的人哪个不是修炼了上百年的老东西,一个月的时间连找个人都紧巴巴的呢!”
“这才第七天,我怕一个月不到我就得先去找个地方先上吊去了。”
“被追杀的人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这要让我娘知道了我在外面滥用职权,不得被吊起来打吗?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你们俩随便哪一个跟家里人说一声,这事都能平了。”
长孙无用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百里难行,百里难行抬头看了看顶着俩个黑眼圈的长孙无用,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去!”
“我不行,我娘回去会打死我的,难行你去。”
“我不行,我都不用回去,我爹就会找到这来打死我的,你去。”
“难行你是个女孩,百里伯伯不会下死手的,还是你去吧。”
“你是个男孩,皮糙肉厚,挨几下死不了的。”
“不不不,我想了想,这个事不能按性别来算,应该按修为高低来算,你比我修为高,应该你去。”
“长孙无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百里难行坐直了身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是你说的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男人味?”
“长孙无用,你能不能有点担当!”百里难行皱着眉头,那眼神就像是要把长孙无用生吃了,对着桌子“砰砰”又是两下。
长孙无用生怕百里难行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他看向了长孙佳辰,“阿辰,要不你去说?反正你也不怕挨打。”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饶是长孙佳辰修得一手静如止水的心境也招架不住长孙无用如此赤裸的话语,“我是可以说,但说了也得有用才行啊。”
“那怎么办呢?”长孙无用支着下巴,看向了茶馆外的瓢泼大雨,这大雨就像是他的保命符,只要这雨不停他就还能躲在这茶馆里,一旦雨停了,他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建议雨停之后直接回即墨楼认罚,把百里姑娘一起带上,让她给你求求情。”长孙佳辰喝了一口茶水,终于给出了真正合理的建议。
“难行,你会帮我的对吗?”长孙无用看向了百里难行。
“可以是可以,但总要想个理由吧,总不能说咱们两个因为好玩所以发布了追杀令,又因为好玩所以要取消吧?要真这么说你娘肯定会把我爹也叫过去,咱们俩这顿打谁都逃不掉。”
“说的是啊……”长孙无用两眼迷离起来,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茶馆外的大雨中出现了一道倩影。
雨中的人一手撑着一杆绿伞,一手提着裙边,款款走来,伞边流下的雨水像面纱一样遮住了她的脸。
倩影在茶馆门外几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不知是茶馆里哪一位第一个注意到了门外的异样,向外看去,这一看就被勾了魂魄,再也回不过神来,其他人注意到之后也陆陆续续转头向门外看去,这嘈杂的茶馆突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雨中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而门外那道倩影却并未看向茶馆,她微微侧身回眸,瞧向了大雨深处。
在那雨滴织成网的地方,七彩的霞光在昏暗的天空下闪烁,阵阵厮杀声与大雨砸在地上的轰鸣声缠绕在一起,暗秋城里似乎凭空多了一个战场出来,战场上千匹战马齐头并发,百万将士短兵相接,让茶馆门前这条不算宽广的街道上充满了肃杀之气。
有一轮明月从街道尽头飘了过来,将天上的朵朵黑云照亮,雨水浇在月亮上变成了氤氲的雾霭。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声渐弱,势渐消,交战的双方分出了胜负。
“这理由不就有了吗?”长孙无用看着茶馆外的倩影喃喃自语,看来这顿毒打是不用落在他屁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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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一直不断的大雨让无月明回想起了在华胥西苑的那些个秋日,同样是连绵不断的大雨,但他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剑门关的人说得果然没错,人比睚眦要难对付的多。
睚眦无非是多一些,凶一些,不要命一些,但除了抓就是咬,就算那些个睚眦王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用本能去调用灵力,相比之下人能用出来的花样要多得多。
无月明在剑门关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人切磋,但剑门关上的人不过百余人,就算是他们门派各不相同,但总归有个数,全部熟悉之后也就不过如此。
外面这些人可不一样,这广阔天地太大,人太多,多到数不清楚,没有人能把所有的套路都摸清楚,无月明也不行。
这几日的追杀下来,他算是见识到了世界的多姿多彩,千奇百怪的法宝招数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小伤却一直没有断过。
从落雁谷逃出来之后,他就钻到了雨林里,希望这里的毒瘴毒虫可以帮他阻拦一下水云客追进的脚步,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反而让他的目标更加显眼。
这个季节,有几个正常人闲的没事往林子里钻呐?
起初无月明在林子里见到人还会礼貌地避让,但在吃了几次埋伏之后就学乖了,之后只要见到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但刺鼻的血腥气和一地的尸首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改良过的大挪移术也只能带他到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但这片林子里所有他去过的地方都有人守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只能一刻不停地跑。
于是这几日无月明的生活就是逃跑,打架,再逃跑,再打架,饶是他灵气平日里多到用不完在这一条条人命的消耗下也有些疲惫。
痛定思痛的无月明做了一个违背自己本心的举动,他决定逃到人多的地方,一来更利于他躲藏,二来他不相信这帮人真的能把那些和此事毫不相干的人全牵扯进来。
于是无月明在一天前溜进了暗秋城,偷了几件衣服换上之后就躲在了城中。
这一招确实有效,一来由于他体质特殊,只要他不主动出手,寻常人很难发现他也是个修道者,其次水云客果然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大开杀戒。
水云客的规矩不算多,但其中有一条就是冤有头债有主,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来做水云客就意味着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你可以杀掉同样出来办事的水云客,却不能把来看热闹的老百姓顺手杀了,若真这么干了,水云客的内院也不是吃干饭的。
总之无月明在暗秋城城里难得的度过了一天的清闲时间,他本打算过几日天晴之后就混在这些修道者里一起从暗秋城离开,可他还是低估了水云客的情报网,他的画像、各种可能会出现的装扮、行事习惯,甚至还有推测出来的一些喜好很快就交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在那些专职寻人的老狐狸出手之后,他在暗秋城的行踪也不胫而走。
他只是在一间荒凉宅院的角落里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雨虽然还在下,但却安静的可怕,周围那几户人家似乎一夜之间出了远门,乌云笼罩在头顶却无一户亮着灯,在那一扇扇虚掩着的窗户后面藏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无月明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平静而有力的心跳。
无月明站起身来,抓起两把抢过来的长刀,撑着齐腰高的围栏跳到了长街上,随着心跳渐渐加快,滚烫的热血在体内飞速流转,衣衫上沾满的雨水被蒸干,化作了一团雾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冰冷的雨水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流向四面八方,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附近小楼里冒了出来,一双双靴子落在石板上,参差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即将上战场的骑兵阵列,一匹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在阵线前落定,只待战鼓一响,它们就会以雷霆之势冲向敌人。
而敲响战鼓的是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它从远处的阁楼顶上射出,穿过层层雨帘直刺无月明的眉心!
无月明抓起右手那把卷了刃的剑竖在眉心,银针撞在剑身上,击出一声嗡鸣,随后洞穿了剑身,无月明偏了偏头,银针擦着他的眉骨穿了过去。
收到号令的众人不再等待,破风声接连响起,无月明成了众矢之的。
无月明双脚微错,手中双剑相交,他周围拉成线的雨滴悬停在了空中,然后渐渐调转了方向,变成了一根根冰针,随着无月明张开的双剑爆射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人纷纷亮出法宝挡住了飞来的冰针,而后面的人则高高跃起,攻向了无月明。
腹背受敌的无月明挥剑挡住了第二根射向他的银针,随后就地一躺,手中的两把长刀斩向了敌人的下盘,刀光闪过,两条断腿飞了出来,而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直接被轰出一个洞来。
无月明的地趟刀不仅让他躲过了这次围剿,也挡住了阁楼上那人的视线,还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漂亮,雨水、泥水还有血水混在一起,把他这件刚偷来的衣服染成了花布。
断腿的人摔倒在地,抱着自己没了膝盖的双腿痛苦的哀嚎,无月明又向前滚了一圈,手中长刀刺入这人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痛苦。
而后无月明翻身站起,从打开的缺口处冲了出去,但小巷中铺着的一块块青石板却飞了起来,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盾挡住了无月明的去路。
无月明身形一滞,左手长刀向前刺出,雨滴幻化成的冰针敲在青石板上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青石板组成的盾被撞得凹进去了一个坑,随着更多冰针的到来,这张盾终于拉扯不住,冰针从中喷涌而出,但一同喷出去的还有无月明身上的几道血柱。
修士交战瞬息万变,就这一停顿的功夫,其他围攻的人就赶了上来。
无月明自左向右转身,躲过了几道奔着要害去的流光,右手的长刀顺势斩向身后,青紫色的电光顺着刀刃向外蔓延,一颗脑袋打着转儿飞上了天。
转了一圈转回来的无月明赶在青石板盾重新合上之前跳了出去,一点寒芒从更靠后的那一座阁楼上飞了出来,眨眼间就到了无月明脸前,那人似乎也有些畏惧无月明近身。
无月明稍稍向旁边一闪,银针刺在了他的肩头,被他的锁骨挡了下来,看来这法宝还是不如他这副帝江骨头结实。
银针在无月明的肩头化为了虚影,但无月明可没有打算放过那人,这种躲在远处放冷箭的人威胁最大,只要解决了他,剩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追着阁楼上那人狂奔起来,而围攻他的人追在后面,乌鸦鸦一群人在小巷中飞奔。
无月明和那人的距离逐渐接近,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就要跑出水云客提前清空闲杂人等的范围了,这毕竟是在城内,行事还是要收敛一些。
但无月明可不知道这些,全当那人终于明白逃跑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迎头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他高高跃起,周身被火焰萦绕,像一个大火球砸向了阁楼。
无数道银光穿过阁楼的窗户暴射而出,直奔无月明而来,他挥舞起两柄长刀挡在跟前,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他竟是一根银针都没挡住,一根根银针穿过他的身体,留下了一个个的小孔,若不是他有帝江的骨架挡住了大部分银针,说不定就被射成一摊肉泥了,而手中那两柄被他拿来当寻常刀剑使用的法宝没有了灵气保护更是抵挡不住,只剩了两个刀柄在手上。
无月明怒吼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刀柄,化作的火球扎进了阁楼里,气浪直接掀飞了房顶。
阁楼里的那人也被掀翻在地,竟是一个被黑雾挡着脸的女子,正手足无措的向后挪着屁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危险人物。
不过无月明向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对想杀他的人更是如此,这几日里他也发现了这些面容被黑雾笼罩的人最是危险,他们更加的训练有素,分工明确,配合娴熟,留一个对自己而言都是极大的风险,于是无月明一个踏步赶了上去,弓步俯首,一拳势大力沉的砸在了女子正脸上,女子的脑袋直接被砸进了地板里,四肢抽搐起来。
追在后面的人姗姗来迟,小小的阁楼上站满了人。
感觉到脑后有寒风袭来,无月明第二拳落在了地上那人的脸上,这一拳气势更盛,地板直接被凿穿,来她带自己一起坠了下去。
其他人的攻击落了空,无月明的却没有,地上躺着的水云客已经没了动静,脸上的黑雾终于散去,一张碎了的面具露了出来。
无月明自认他的无双剑使得还不错,但和身下这个正牌的水云客弟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点,那一根根银针就是一把把无双剑,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也正因如此这些银针才有难以抵挡的剑意,无月明本以为自己这种不怕死的就已经把这无双剑用到头了,可他没想到这些水云客弟子更狠,干脆除了无双剑以外什么都不修,这样他们在出招的时候甚至都不会考虑下一招是什么。
我就这一招,杀不了你我就亮出脖子来等死。
那山里的睚眦还知道第一口没咬到就重整旗鼓再去咬第二口呢!
无月明摇摇头,饶是他这个变态都觉得这帮人变态,按孟还乡的说法就是“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舆也”。
就在无月明还在感慨的时候,这幢小楼却摇晃了起来。先前无月明到处乱跑,这样的战斗风格让这些习惯了站桩斗法的修道者难以下手,现在他们确定了无月明就在这幢小楼里,战局一下子就变回了他们最熟悉的情况。
在小楼之外,几十个人飞在空中,将小楼围了个严严实实,终于不用到处乱跑的他们可以安心念出法咒,祭出法相。
水云客的内院弟子位于最上层和最下层,一尊尊冒着黑气的无相佛像寺里的罗汉一样俯身看着小楼,而中间那些人的法相则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藏着骷髅头的黑烟从无相佛嘴里冒了出来,黑烟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大网将小楼罩在了中间,其他的法相则有先有后地缓缓逼近了有些安静的小楼。
一撮小火苗从中间多了个大洞的小楼顶上烧了起来,随后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黄光塞满了整栋小楼,在这个阴暗的雨天里像一把火炬一样烧了起来。
围过来的法相暂时停下了脚步,这幢小楼很明显要炸了,他们不会傻到现在钻进去。
果然,那小楼一胀,木屑横飞,火舌喷涌而出,早有准备的修道者们通通施法防御,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跟着火焰屁股后面一同钻出来的寒冰,还有那轮在火光之中升起的明月。
这些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动作慢了下来,那一寸寸生长的寒冰逐渐冻住了自己的躯干,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无月明从烈焰之中露出头来,这些人有先有后,本是一张难以逃脱的网,但是当他们都慢下来之后,局势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他们成了汪洋之中的海礁,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无月明化身鬼魅,一拳锤向了最近一人的胸膛,直接将他开膛破肚,旋即又飞向了下一个,像是一头索命的恶鬼来回穿梭,一朵朵鲜红的花朵在他身后炸开。
这些人的动作虽然变慢,但也不是完全动不了,一道道法决还是被施展了出来,无月明限制得了他们的动作,却限制不住灵气的释放,这些法术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宝贵的无月明没工夫管这些不致命的伤,每多杀一个人,他的危险就少一分,对于他而言,被困在这里比受些轻伤更严重,他能明显感觉到来杀他的人越来越厉害,若是被拖在这里,一定会等来一些他怎么都打不过的大人物,所以从这里逃出去才是首要任务。
当无月明拧断了最后一个人的脖子之后,场中只剩下了那些水云客的内门弟子,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看着无月明杀光了所有的外院人也无动于衷,只是将黑雾缠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他们根本没打算杀了无月明,只是将他困在这里而已。
如此明显的用意无月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他想的果然没错,外面一定有更厉害的人正在赶来。
此刻坐以待毙,和自杀无异,他们不过来,那便自己过去。
无月明捡起一把长剑,钻进了黑烟之中。
这种东西见多之后无月明也习以为常,黑烟里的骷髅头吓吓普通人可以,对他可没有什么杀伤力,倒是这黑烟本身有些古怪,它不仅会腐蚀肉体,还会偷盗灵力,夺取快乐,若是心智不坚定的人进来,多半很快就会丧失斗志。
只不过恰巧遇上的是无月明,他既不怕你腐蚀肉体,又不怕你偷取灵力,快乐本身就没多少,分你一点又如何?
随着无月明在黑烟里七进七出,一尊尊无相佛渐渐消失,黑雾也越来越浅,等到所有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掉落在地上,无月明也重新显出了身形。
小楼上燃烧的火焰也被大雨浇灭,这一片塌了一半的住宅区不纷乱,只剩下雨水浇在大地上的声音,嘈杂却令人安心,雨水混着血水将石板路翻起的泥土冲向了低洼的地方,那个深坑里已经积了半池子的水。
雨水浇在无月明还在被残存黑雾腐蚀着的皮肤上,冒出缕缕青烟,手里那把长剑又变成了满是缺口的锯子,他想自己是不是真得应该去找一把好法器,总是将这些宝贝这么用,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他小心地将神识探向四周,寻找着可能藏起来的尾巴。
这暗秋城是待不了,他只能接着逃亡。
没想到这一探没有探到尾巴,反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一条小巷的尽头,一把碧绿的伞撑在雨中,伞下的人正回眸瞧着他。
无月明提着剑向绿伞走去,他本以为时沉鱼必死无疑,没想到时沉鱼竟然活了下来。
既然还活着,那没办完的事就要接着办,他现在就要去亡命天涯,这一去生死未知,说不定暗秋城就是他最后的归宿,所以在走之前,他要把时沉鱼欠他的道歉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