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此事弄得两家家长哭笑不得。
直到四年前,明家远调西北,两家便断了联系,诸般言语也化作儿时戏言。
“是她,明灵曦,明家。”
柳醉玉点点头。
她那时虽然年幼,但她开灵智早,记事也早。那时种种,虽然没办法样样都记得清楚,但要紧的都刻在记忆深处。
比如,那个如火焰如丹蔻的姑娘,红衣金铃,明艳炽热。
比如,她们一起拜过的老方丈,一起爬过的屋顶,一起抓过的兔子。
比如,那夜,那番“谈婚论嫁”的戏言,和自己当时懵懂的开心。
又比如,那封三年前,最后一次寄出去却再也没得到回复的信。
现在想来,无论开心与否,却都平添苦涩。
她很清楚,明家回来便是介入王城风暴。
接替周家位置的明家,显然是皇帝为太子布下的一枚好棋——填补的是太子的军部之缺,谋的是东宫权势为诸位皇子之最。
此次夏苗,裕王赵北宸独得奖赏,名利双收,势头迅猛。东宫与李家因此与裕王府更加针锋相对。
明家便是皇帝对太子和李家的安抚,对二子的制衡。
可这就意味着,明家站在了太子的阵营。而她为赵北宸谋事,谋的,便是东宫。
故人重逢,却非善局。
“唉——”柳醉玉轻叹一口气。
近日一直养伤,堆积了许多事务还没来得及处理,已经够叫她头疼的了。现下,又多了件颇为棘手的事。
周承伯不愿看她唉声叹气:“明家尚且未至,情况还未明朗,侯爷何必这般忧愁?”
“你又不是不知?明家家主那人的性子,说好听的叫秉正不阿,说难听的能叫顽固不化。”
柳醉玉道。
“太子本身虽才浅名薄,可毕竟身后有世家之首的李家,又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位居储君,顺理成章。”
柳醉玉道:“我估计,明家主即便对太子品行有所不满,也绝不可能与我们一心,而与东宫对立。”
“届时,两家对立之势,不过明说与否。”
周承伯闻言轻笑,淡淡地道:
“我们两家虽说同为前朝继承至今的武将世家,可实际往来甚少。侯爷与灵曦小姐有私交,那是两个人的事,这并不能改变我们两家关系浅淡的事实。”
“既非世交大族,又非深交友朋,大局面前,侯爷何须顾虑太多?”
长睫轻轻颤抖了一下,顿了一下,她淡淡一笑:
“你说得对。”
周承伯上前劝道:“侯爷不必过度忧虑,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好。”柳醉玉也觉疲乏,便准备休息了。
正在这时,有人传信来。
周承伯接过呈过来,面色变得颇为凝重:
“侯爷,信从东海来,信口点了朱砂。”
这便说明,信的内容非常紧急了。
柳醉玉揉揉眉心,打起精神来接过信查看。
视线扫过那薄薄的一页纸,便立刻变得锐利。片刻后,她缓缓将手中的信递给周承伯,道:
“刘瑾、柳玄乐和晋岳在玉城失踪了。”
“玉城?胶州府南边的淮水府那个玉城?”
看到柳醉玉点头后,他眉头皱了起来:“那里可不是个安稳的地方。”
“原来因为盛产玉矿,那里是块极富庶的地方。可是后来,世家将玉矿开采、加工和售卖等权利都独占后,玉城便大不如前了。”
“尤其自几年前闹起了粮灾之后,更是难以言说。”
周承伯一边将信放回桌上,一边道:
“那里外表看似繁华,其实乱得很,地头蛇横行霸道,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皮包骨头。”
“可世家相护掩护,把玉城硬是弄得铁板一块,王城也插不进手去。”
“他们要是在那边出了事,确实有些难办。”
柳醉玉沉思片刻,最后坚定地道:
“不论如何,人是必须要找的。”
她低头掠过信上的一行字:“人是在作为武堂弟子武役时,在陈家的矿山辖区内失踪的,让东草堂直接去找陈家要人。”
“武役”是四国建立后出现的一种说法,是指武堂弟子为锻炼身体,而免费为别人劳作,可代替徭役,故称“武役”。
这是尚武的实质性措施之一,是对于武者的福利。
武役发展至今,其实大多是为世家服务。
比如这次,三个小子就轮派到玉城,去给陈家挖矿,没想到却意外失踪了。
周承伯犹豫道:
“侯爷,陈家毕竟独霸玉城多年,势力庞大,又与……李家有姻亲,关系匪浅,这样直接要人,会不会有些……”
陈家嫡长女为太子侧妃,陈家能在玉城独霸一方,身后少不了李家的影子。
柳醉玉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靠石头发家的新晋世家,跟他们客气什么?”
“这种嚣张惯了的地头蛇,你越是给他面子,他就越会蹬鼻子上脸。”
“更何况,李家又如何?我如今已经明明白白站在了裕王这边,早与李家相对,早晚要势同水火,难道这种情况下,对待他李家的爪牙,我们还要避让?”
“若我避让了,李家会瞧不起不说,想必赵北宸也会很失望。”
周承伯了然:“老奴明白了,之后便通知东草堂。”
“等等。”柳醉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件。
信中除了说明三人的无故失踪,还提到了玉城更为混乱,粮灾迟迟未被解决,粮价更高等等现状。
柳醉玉脑中闪过什么:“野狼是不是也在东海?”
周承伯答道:“是,他正在东海。”
柳醉玉道:“那周伯,你稍后告诉那边。除了找人,顺便借机尽量具体地查探一下玉城的情况,尤其是多年来的粮灾、粮价问题。”
“然后野狼那边,也查查朝野两道上关于玉城的消息。”
她深深地注视着信件上的文字:
“我总觉得,玉城有古怪,而且,问题很大。”
周承伯一一应下,接着又劝道:“都记下了,侯爷,您快去休息吧。”
柳醉玉长舒一口气,深深的疲惫涌上来。
因为伤口疼,她这几晚根本睡不好,现下处理了不少事情,趁着困倦,倒是好睡一觉。
因为距夏苗才过去半个月,她伤口尚未长好,尤其腿伤伤到骨头,不便行走,便由灰狼贴身照料,充当工具人,抱着她到内室去休息。
“等等。”柳醉玉坐在床上,又叫住了周承伯,“还有件事。”
“候爷吩咐。”
柳醉玉道:“派人给裕王传信,待日后明家抵达,‘青梅竹马’自当重聚,请王爷放心。”
“再给白衣去一封信,告诉他:代周之明家,虽归太子,但家风秉正,非周家同流。我与明氏灵曦为旧识,故人未见,尚无定论。还有玉城之事,询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老奴明白了。”周承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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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仙殿。
如今,赵白衣已经搬入了扶仙殿。
这半个月,他打着养伤的名号,一直在殿中未出。
收到柳醉玉的信时,他目光一凝,叫道:“小尘子。”
小尘子立刻上前。他问道:“孟家是不是刚传来玉城的消息?”
小尘子答道:“是,今早的信件,您还没来得及看。”
“说是玉城又发生了几起失踪案,然后提到了粮商贾家,贾家还是认定粮灾有异,再次寻求孟家帮助。”
“粮灾。”赵白衣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忽然灵光一闪:“周家家主的弟弟是不是玉城副城主?”
小尘子道:“正是,而且因为夏苗的事,明家将要替代周家,玉城副城主位置空缺,怕是为了这位置,又要有一番动荡。”
“动荡,才好插手。”赵白衣道。
“下令,让他们去查,以贾家求助为由,查玉城人口失踪和粮灾。”
“等等。”赵白衣想到信上写的“旧识、故人”,眉头微拧。
“顺便查查,明家跟柳家的渊源,尤其是……柳醉玉跟明灵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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