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左右,张缘洞打发了来小庙听讲的小妖回家后,来到了庙前的巨石坐上,静候月兔。
进入这方秘境,将有一年,他每日打熬体内的元神和雷丹,完备了了七八分火候,尚能出游天地,只是神通未现。
随着修为的精进,张缘洞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天地中何等灵气对于自己更加有益。
就是月华。
可能得益于自己初次得授天书之时,那次天降月华的相助,亦或者是凝成雷丹的功法使然。
总之,每每到月中望日,张缘洞的化天地灵气为己用的速度会快上那么两三分。
今日也是照旧,据功法所说,日月交会之时,生天地之炁,根据天上月光之盈亏,内观自身气海消涨,是雷家用丹的本门功夫。
张缘洞闭目运功,阴神出游。
日光渐弱,月华苒苒,他坐落于云海之上,手分阴阳,采集游离于各处的天地真炁。
忽而,他眉头一皱,收神回体,稳固气机,将收来的真炁吸纳完后,睁开了双眼。
“不妥。”
张缘洞伸出一手,些许月华落在手中。
“为何天地真炁这么少了?”
刚来此地时,若是用以计分,那么此地的灵气可算作十成,而随着张缘洞的修行,如今剩余的灵气,只能算作为七成。
要是稍加抟炼,就更少了,落在自己手中,也不过二三分而已。
“莫不然,这些都是有数的?”
张缘洞正自狐疑,突然听见山下传来叫嚷。
他站起身子,闪身一转,留下一道残影,循着声音来源,遁入林中。
“张道长!”
张缘洞挺身一立,看向面前的诸多山精。
只见着岁寒三友抬着凌霄阁主,华青双眼微红,跟在后面。
而凌霄阁主,俨然一副重伤的姿态,脸上生出绿刺,脚下长出根茎,竟然是连人身都维持不了了。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高人,躲过了盘查,闯入山中了?”
张缘洞看着凌霄阁主的状态,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打伤至此。
岁寒三友摇了摇头。
张缘洞伸手一招,青龙剑飞至手中,他冷着脸说道:“不然,就是妖孽进犯?”
岁寒三友又摇了摇头。
张缘洞一愣,收起青龙剑,两指轻轻按在凌霄阁主的眉心上,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
“这既不是来人,又不是妖孽,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华青蹲在凌霄阁主身边,抹干脸上的泪痕,小声抽泣道:“不晓得嘞,我们想着上山找你,才走到山腰,我爹就这样了。”
张缘洞听了华青的话,疑虑更甚,但还是抱起躺在地上的凌霄阁主,说道:
“先回庙里。”
言罢,又是闪身一遁,回到了小庙中,身后四妖当即跟上。
........
时至午夜,四妖一人坐在小庙里,看着发出轻声呢喃的凌霄阁主。
在张缘洞稍稍为其渡过了些许灵气之后,凌霄阁主的伤势好歹算是稳定了下来,但维持人身还是不易,需得慢慢找补回来。
岁寒三友身上暮气森森,坐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华青更不必说了,耷拉着脑袋,趴在蒲团上面,看着凌霄阁主发呆。
张缘洞给神龛上了一炷香,看向岁寒三友。
“几位说是走在路上,就这样了?”
“没错。”
“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最近谷中怪事颇多.......”
“哦?”
张缘洞颇感诧异,坐在岁寒三友身边,问道:“什么怪事,我怎么不知,又无人与我提及,几位,还请说个明白。”
竹翁面有难色,其余二妖也是踌躇了一会儿,看的张缘洞愈加不解。
“是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吗?”
梅公咳嗽了几声,取下自己的头颅,内中爬出几只极为硕大的蚜虫出来。
这一幕,倒是让张缘洞看的有些心惊。
“这.....”
梅公拂去了身上的蚜虫,将自己的头颅重新安好,面带歉意,说道:
“不该让道长多费心,只是最近谷中气候不佳,我等草木之类,筋骨不好舒展,便任由他生虫了。”
张缘洞若有所思,仔细看向一旁的竹翁和松叟。
前者面带青黄,后者脸生褐斑,不比先前的清骨神气,已然有了几分寻常老者的气象。
“道长几月来,少有下山,谷中的小山精们又觉不出来什么,但我们这些老的,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梅公咳咳的喘起气来,说道:“一来是气候变化,二来是谷中的奇花异石少产,三来.....”
说到此处,梅公停顿了一下,等到张缘洞点了点头之后,他才肯说出来。
“就是天地灵气,一日比一日薄,照此下去,我等这人身模样,恐怕也幻化不出了。”
讲完,岁寒三友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张缘洞。
话到此处,张缘洞当即明了。
“此方的天地灵气,果然有数,还真是用一分少一分?”
松叟当即摇了摇头。
“果然大师未曾和我们提及此事,这倒是不知,但大师在秘境之中修行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得有这变化,道长......”
张缘洞沉思片刻,喃喃道:“这方秘境需要灵气维持,倒也应当,可我也不见得有取用多少啊.....”
谷中的奇花异草,石母金精,固然可贵,可张缘洞不通外丹之道,不晓炼器之法,对其从来是视如粪土,无非吞吐灵气以供修行而已。
松叟连忙说道:“不敢有责难道长的意思,只是来商量一二。”
张缘洞转过身子,看向那尊变化成刘天君的塑像。
全先生初入谷中的时候,便提到了石母金精,有那无端妙化的宝贵特性,张缘洞曾试用了一二,确定这尊石雕,就是那石母做成。
他以心声叩问道:“天君?”
刘天君塑像双眸之中,闪出点点金光,照在神龛下的蒲团上面。
在金光闪出以后,岁寒三友以及躺在地上的凌霄阁主连忙汲取其中的淡淡灵气。
而张缘洞却眉头一拧,走近神像,凭手虚攥一把。
金光顿时被他揽入手中。
“这不是刘天君的显化。”
张缘洞缓缓开口,朝岁寒三友摊开手掌,等得他们看清楚了张缘洞手中是何物后,当即愣在原地。
“这是.....小彩的魂魄?”
“小彩?”
华青抬起头,立马跑到张缘洞身边,看向那他手心的鸟雀魂魄。
“啊呀!真是小彩,你从哪里搞来的呢?”
张缘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疑惑道:“我记得,我已然将他超度了,为何还停留在此地?”
他双眸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想起了初见果然和尚之时,那几尊人形大石。
“此地留魂之力甚强,不能超度.....”
张缘洞似乎寻找到了一丝契机,他抬起头,冲着岁寒三友问道:“谷中的胎化之物,是如何出生的?”
松叟答道:“草木之精,多是自身修成,卵化湿生之怪,是由大师点化。”
“点化?”
“没错,只不过是大师肉身陨灭之前,现已然有数十年不见谷中多添新丁了。”
张缘洞走出小庙,看向那座妖气森森,怨念丝毫不减的天池。
“原来如此,可称一道小轮回了,这手段真是高明.....”
岁寒三友走出小庙,看着挺立的张缘洞,问道:“道长,想做些什么?”
张缘洞听到此处,咧嘴一笑。
这和尚不说清楚,反倒差些累自己成了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
他指出远处的天池,开口说道:“我要进山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