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壑山。
崎岖峻岭,削壁悬崖,两般窜攒,反倒成了一条幽谷。
张缘洞勒住马匹,站在山道上观望。
那山上光秃秃无一丝草木,谷中扑簌簌一条寒流。
来往阴风惨惨,迎回晦气纷纷。
有道是,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张缘洞鼻子轻嗅,晓得有禽兽之气在其中,不由得将剑拿出来,握在手里。
一路慢慢走入谷内,果见白骨鳞鳞。
谷中略闻兽吼之声隐隐传来,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吼声里带着尖利的哨音。
张缘洞循声而去,在一条水涧边停下。
放目看去,果然见到那山兽虎豹,或半人之身,或四足高立,于涧边挂起几条晒杆,烧起熏火。
一旁堆放着一笼肉巴子,不晓得是人的,还是兽的。
几个妖精正将肉取出来,过了火,搭在杆子上,理码清楚,腌着备用。
张缘洞躲在山涧下,见到这等景况,咂咂嘴巴,笑道:
“妖精倒还讲究,须是也有些人心惫懒,不想外出找食,是此腌些肉块防天阴。”
刘天君在上说道:
“这群妖物倒是有模有样,不像个野生没规矩的,保不齐就是虎魔的侍下小妖,真人何不抓住,问问妖精洞府在哪里?”
张缘洞正有此意,数了数人头,自觉无甚麻烦,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那内中的小妖,有个监工的,正坐在一旁,觑见了张缘洞,却不害怕,反对众妖说道:
“看,又来了个道士!敢进谷中的,怕不是梅州来人。”
张缘洞听说,把手移开青龙剑,心中想到:
“又?想来便是哪个什么彭道士来过吧。”
监工见张缘洞气态非凡,连忙站起来,以礼相见。
张缘洞只觉得好笑,但也由着他这般。
众妖停了手中的活,都赶上来见礼。
那监工是个黄狐成精,走路翘脚,晃晃走到张缘洞身边,绕着看了一圈,道:
“尊客来的不巧,我家娘娘带着大爷几个出去会事了,未曾回来,若有事情,只和我讲便是。”
张缘洞摸了摸鼻子,指着那笼肉道:
“这是什么肉?”
“哦,托彭真人的福,三林县每逢寅日,便给俺仙山送来一对童男童女。那男的只是娘娘用了,不曾吃,便舍给我们在下面的。”
张缘洞闻言,骇道:“这白虎还懂采炼之法!”
此话一出,众妖立时呆住,那监工面色一变,急忙退后,道:
“你不是彭道长手下的人?”
张缘洞见此,无奈叹道:
“不是。”
“啊!你来干什么的!”
张缘洞横剑在前,轻轻一抚,笑道:
“要不,你猜猜看?”
.............
张缘洞手中牵着一根红绳,另一头绑着那只黄狐监工。
一人一妖顺着小溪,走在谷中。
黄狐苦着脸,时不时回头观望。
“爷爷啊,你杀了那些遭罪的妖怪,便放了我去罢。我也挣不多二两肉来,没造多大孽。”
张缘洞呵呵笑道:
“头回见着妖精同道士谈买卖的。”
“那彭真人,比你还仙风道骨些,不也和咱们娘娘谈买卖么?”
张缘洞闻言,脸色一黑,扯了扯手中的红绳,勒得黄狐脸色发青。
“你老实带路,待到了地方,我自会考虑的,不知,你们这座山场有多少妖精?”
“不多不多,十个看院的,十个看灶的,还有十个伺候老爷们起居。娘娘喜欢清净,故此山场之中没多少,大多都许到毛祖林,肉脊丘去了。”
张缘洞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爷爷啊,为何发笑?”
“怪怪怪,我只是好笑,你们妖怪怎么也搞这些名堂。”
“额,不晓得,娘娘说的,咱们只管照做便是。”
“那你晓得那个什么彭道人,和你娘娘说了些什么么?”
“晓得晓得!娘娘说过,保他江山,便得个正神之位,名登天曹!我们坐下的,也算个鸡犬升天!”
张缘洞闻言,思索了一番。
莫非是皇帝封正?
造孽伤生,还想要这般好处,那彭道士也是一张嘴哄死人。
一人一妖走到一处黑黝黝洞口边上,前边立着个牌楼,上面挂着一面牌匾。
上写‘虎娘庙’三个字。
香烛果品,倒是不缺。
张缘洞冷哼一声,一剑扫翻供桌,砍烂牌匾,将那黄狐拉到眼前。
“这便是妖精的洞府?”
“正是这里,爷爷,我也将你带到了,这便走了吧?”
张缘洞摸了摸青龙剑,松开红绳,一言不发。
...........
走入洞中之时,一股腥臊味顿时涌入鼻中。
又料理了洞中贪睡的几个小妖后,他才走入洞府深处。
张缘洞取出火折子,打亮了,看向四方。
洞内倒也轩敞雅致,全然不像个妖怪住的地方。
“真人,前面好像有些东西。”
张缘洞闻言,当下走入后厅之中。
却有五条岔路,各通向一个石室。
“想必这就是虎妖们的起居之地,待我一间间搜来。”
张缘洞走入一间石室,用火光照亮里面。
只见石壁上血糊邋遢,角落里堆放着几块骨头。
中间石床上,还乱放着些烂襟衣物,倒像是女儿家穿的。
“说到底,还是个畜生,这般也能住的下去。”
剩下没什么好看的,他又走入其他的石室之中。
大抵都和第一个石室没两样。
张缘洞心中渐渐没了兴趣,把目光放在最后一个石室上。
那门户就和其他的房间不一样,因是白虎所居。
张缘洞走入其中,果然和前面的石室不一样。
里面无一丝异味,反倒有些檀香。
石壁上打了一层挂壁出来,内放着书籍册典,剧中一座红帐帷幔,里面是一张香木大床。
张缘洞点了点头,走向石壁,取出上面的一本书册。
字迹倒也清晰,想必护理的不错。
“彭祖房中.....”
张缘洞还未念完,脸色一红,当下将书册放回原位。
又看了看其他的书册,唯有一本,让他觉得有些味道。
乃是名为《太阴炼形》的一本功法。
这功法,张缘洞素有耳闻,始于紫虚元君,是个尸解成仙之法,乃是道门里的极为高明的一道秘术。
“这功法,需得含人之窍者,方可修习,那虎魔怎地得来?”
张缘洞正在疑惑之间,刘天君忽然笑道:
“看来,这座洞府,也是那虎魔鸠占鹊巢,想必以前,乃是一位避世高人的修炼之所。”
张缘洞将《太阴炼形》放回石壁,摇头笑道:
“高人高人,不见影身。这些功法虽好,但和我不是一个路子的,没啥用啊。”
“未必。”
“哦?天君说说看。”
“真人,将那红帐床移开看看,里面兴许还有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