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轩也沉思道:“你一口气都说完,老人家卖关子的话我们年轻人听不懂。”
“......”
好吧,是自己先说自己年纪大的,
令烨小小的在心里气过之后,继而又发表了自己这个将近百岁老人家的见解:“我的意思是,纯魔血就算危险至极,那也是一个人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血脉,若是想去除,绝非易事。”
“血会再生,而你们口中那个二长老所言的那个洗涤血脉的药,说好听点是让你摆脱纯魔血,做个正常人,可说不好听点,正常的死人也是正常人。”
令烨后面的话让萧玉书隐隐有了不好的推断,
而令烨还在道:“那个药,依我看,除了只能让你浑身的血脉烧干肉体化成死灰外,根本没有什么所言的那个血肉能救治旁人的功效。”
“这哪里是解药,对你来说分明是毒药,是剧毒。”令烨得出了他的结论。
一说起毒,萧玉书此刻也顾不得去想一直都行医救人的染白到底会不会用毒害人,而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为了自己吞下药的桑禹。
他直接跳起来道:“那桑禹怎么办?若真的是毒药,他吃了!他会不会死!”
相对于萧玉书的焦急,令烨倒显得冷静非常,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因为说了好多话而有些干涸的嗓子,随后才接着道:“不会。”
“都说了,那个药只是会将纯魔血烧干,只要吃药的不是你,也不是家里那个整日不睡午觉的傻姑娘,剩下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浑身上下的血被烧几天,难受几天罢了。”
闻言,萧玉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了。
可他的心放下了,时望轩却提起了心,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声音也随之沉了下去:“除了他外?”
“没错,”令烨放下茶杯,随即正色道:“不妨这样想,这个药,会不会就是专门做来害纯魔血者的。”
“但家里那个傻姑娘从未出去过,外面也没人知道她的存在,而萧玉书么......”
令烨的神情也在这一刻正经严肃了起来:“若是真的,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那个二长老,竟然煞费苦心做出这等药。”
“不仅如此,这么一想,那药的功效被当众这般曲解之后,若是当时没有那个人擅自抢过药自己吃下,那么萧玉书,你是不是会在那些人的逼迫下,为了根本没有的解药来吃下这个毒药呢?”
令烨叹气道:“会不会是,根本没有解药,只是有人要害你。”
教主的一番话彻底刷新了萧玉书对人心的认知,准确来说是对染白这个人的认知,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谁也没得罪过,居然得了这么多人的恶意,
更不明白染白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善人长老竟然会对自己有如此之心,
以前的萧玉书凭借着原书曾天真的自以为很了解玄天宗里的这些人,性格,心性,修为,背景,
他觉得没有人的实力是他不清楚的,
可后来确实发生了不少他自己完全料不到的、与原书背道而驰的变故,可剩下的人,萧玉书总觉得还是跟原书里大差不差的,
尤其是从一开始的出现就一直在不停救人疗伤的染白,
萧玉书只当对方生性良善,喜好助人为乐而已,不然也教不出丹姝这样明事理又成熟稳重的徒弟,
他觉得自己够了解对方了,
但现在,
他所熟知的一切,不管人和事,都像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上了一片白雾,变得模糊了,变得看不清了,
所有看不清的面前,都有一行飘忽不定的字:
染白这个表面温和的师叔,真的是要害自己的吗?
还是说,
这个‘温和’,也是假的呢?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那药萧玉书并没有吃,也得不出确切的结论。
这个事情很扯,
要想知道染白是不是居心不善,萧玉书就只能去试药,
药无事,染白就没问题,
药有事,那萧玉书就真的自取灭亡,
而现下这药已经被桑禹吃掉了,那个据说药材珍稀只有那么一株的‘解药’已经没了,所以染白这个人是善与否也不得而知了。
萧玉书突然意识到,即便是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对这个诡谲的世界一无所知,见识颇浅。
恍然明悟之后,他开始后怕了,后怕自己差点在人心逼迫之下吃了那个药,后怕自己真的差点就如了别人的意自取灭亡,
害怕之中,他攥得骨节泛白的手再次被人牢牢罩住,
“没人能害你,不要担心,”时望轩一手捧住萧玉书有些发白的脸庞,安慰性的将额头抵在他有些发凉的额间,注视着人的眼神尽显温柔:“若真有人想尽办法害你,我定不会让其痛快。”
他的眼神这般温柔,可话却如此犀利,
令烨不由得咂舌:“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你这么大杀气做什么?现在药都被人吃了,就算那个长老真的有问题,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呢?”
“要我说,药的事情先放一放,与其纠结是不是真的有人要跟萧玉书过不去,还不如先思考思考,尸鬼究竟是怎么来的。”
令烨将重点转移到了尸鬼身上:“这一切,说到底不也还是源自尸鬼的出现。”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萧玉书低头道:“外面传言,我的血也能将人变成......”
“不清楚,”令烨道,“但是小丫头的血也确实会腐蚀灵草,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时望轩却道:“数年前就有的东西,怎么可能跟他有关?”
令烨分析道:“数年前你娘可是跑出去了,这也说不准的,若是有人取到了她的血,也不是没有风险。”
时望轩沉默片刻后,才笃定道:“有蹊跷。”
萧玉书偏头看他道:“哪里有蹊跷?”
时望轩思索道:“尸鬼出现的时候有蹊跷。”
令烨赞同道:“不错,这一点是有点蹊跷。”
“尸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你爹娘身死之后,那一次不论是数量还是蔓延速度都是前所未有之快,也多亏你们师尊剑法利索,将其杀绝,不然恐怕还会有更多死伤。”
令烨摸着下巴道:“但后来,修真界就有了将近十几年的风平浪静,安稳到我都差点以为这种腌臜货色真的没有了,可偏偏这些年又出现了。”
他问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第一次遇见尸鬼是什么时候吗?”
萧玉书仔细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下山的时候......”
伴随着话说出口,有个他从未注意的关键点也随之一划而过,
时望轩也意识到什么,皱眉道:“不对,是每一次下山都是。”
众所周知,玄天宗在弟子下山这一方面的规矩是同其他宗门不同的,
所以萧玉书等人下山在城里游逛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但每一次都是兴高采烈的出去,然后心情沉重的回来。
第一次下山遇见了尸鬼,最近一次下山还遇见了尸鬼,而且每一次都让萧玉书碰了个正着,每一次都让萧玉书见识到了无辜人的哀嚎。
这时,令烨也不由得道了句:“这太巧了。”
对,
就是太巧了!
巧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为之,
故意让萧玉书他们见识到尸鬼有多么可怕,
故意让萧玉书看见周围的人是怎么因为尸鬼惨死亦或是变得妻离子散,
故意让萧玉书对这些百姓生起浓重的怜悯心......
若是按照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后面面对这么多跪地恳求的百姓的萧玉书,也是极大可能会为了这些可怜人而吃了解药,至于吃了解药后面的事情......
如果这真的是有人暗箱操作的一整串圈套,那么这人也太精明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萧玉书起了鸡皮疙瘩,浑身由内而外的发冷,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有人在这么多年里......他图什么呢?”
令烨也道:“对啊,图什么呢?难道就是跟你有什么仇吗?”
“也不对。”沉思之中的时望轩再次出声道。
从十几年前首次出现的尸鬼开始就不对,
那时的萧御疏不过是个两岁稚童,而萧玉书更是跟这个世界毫无干系,背后之人根本不会跟这两人产生什么愁怨,
更别说引发尸鬼灭掉两家是为了激起世人对尸鬼的畏惧以便后来对萧玉书的发难了,
从逻辑和时间上,这一点就不对,
那么背后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至现在的萧玉书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