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人家早就走了,自己稀里糊涂瞎搞这么一趟,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这伞能当饭吃吗?
饿死了!
要是那人不在,萧玉书能守着这把破伞哭一顿。
踩着地上大片大片的水渍,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忍着身上那股冷,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先前那个公园,
走回方才那个长椅处,萧玉书的脚步忽然顿住。
好消息,那人还在,
坏消息,那人还在。
只见眼前一片大雨滂沱中,黑袍男人还闷头坐在长椅上,独自一人,没有伞,也没有动,甚至还保持着之前萧玉书离开时见到的姿势,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打透,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不停落下,整个人宛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摆明了就是一直在淋雨,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这人是傻逼吗?
下雨天都不知道回家啊,
萧玉书蹙起眉,赶紧撑着伞过去,生怕对方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再被这一场雨给浇坏了。
“哎,哎,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回家啊?浑身都湿了。”他把伞倾过去,替这人挡住势头汹汹的雨水,
尽管已经湿透,但是挡些总比不挡好。
“哎,你没事吧?”见对方不说话,萧玉书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肩,硬邦邦的,还冰凉的很。
偶买嘎的,
这不能是尸僵吧?
给萧玉书吓得通体一凉,赶紧蹲下身来拍拍这人的脸,急切道:“哎哎哎,说个话,你还醒着吗?”
天已经黑了,
公园里面就寥寥几个小路灯,还不怎么亮,天上遍布阴云,也没有月光,萧玉书即便是凑近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只能依稀辨别出对方的五官轮廓,模模糊糊的,倒是棱角分明。
“哎,你说个话!你可别睡这儿啊,我、我也没个手机什么的......”
“灰!醒醒,醒醒,快醒醒!”
“啪!”
萧玉书发誓这一巴掌真不是他本意,但他真没别的办法了。
这违心的一巴掌打下去,
好消息,对方真出声了,
坏消息,对方啧了一声,
这一声里,除了难以掩饰的虚弱,萧玉书还听出了浓浓的隐忍不耐和烦躁难安。
“干什么?”这人说话了,只是声音很是暗哑,夹杂浓浓的病气。
萧玉书赶忙道:“你病成这样,我带你去医院吧。”
只不过钱得你出。
岂料眼前人却道:“我问你,回来干什么?”
“啊?”萧玉书一怔,没料到对方会蹦出来这么一句,他只着急道:“还能干什么?你自己病成这样还淋雨,要是淋一晚上命不就没了。”
“我带着你找个车去医院,别愣着了。”
这人动了动,终于抬起了头,只是阴暗的环境让萧玉书仍旧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不过倒是勉强看清了对方眉下那双幽暗的眼眸,很暗,很黑,几乎和周遭的灰黑融为一体。
“不去。”他说完,抗拒性的挥开了萧玉书欲想搀扶的手。
“你......”你有病吧?
萧玉书皱眉道:“喂,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了?还在这儿待着,你就算不要命,那、那......”
“你身上那身cos服也不便宜吧,这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嗯......”
对于萧玉书一串劝说的话,这人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应萧玉书那句“不要命了”还是“不要那点衣服钱”。
反正他这一“嗯”给萧玉书嗯懵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怪人,纳闷道:“你怎么了?干什么这么想不开?”
总不能是真不想活了吧?
人生还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这么想着,萧玉书觉得有必要开导对方一下,因此蹲在这人面前,一边努力给其撑伞避雨一边苦口婆心道:“哥们儿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别想不开,你才多大岁数,有什么事情不能想开,非要走极端呢?”
那人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都无所谓了。”
听此,萧玉书“哎呀”一声:“什么无所谓?凡事都有转机,就算没有了,那也得朝前看。”
“你看我,我现在离家出走跟父母断绝关系,全身上下没有一分钱,还没有手机,我不也照样盘算着今晚怎么过,明天怎么过。”
萧玉书说完,伸手在对方腿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并柔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碰上什么事,难受就难受了,可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世上还有那么多东西,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你都没尝试过,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外面世界那么大,总有一处你没去过的地方,还不如留着命出去看看,等看够了,没了遗憾,那时候再说死不死的也不晚。”
“别这么想不开,这世上比你还惨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你看不见而已,”萧玉书道,“他们有的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这儿太冷,你跟我起来,我带着你去医院。”
萧玉书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多嘴皮子这人怎么着多少也得有点感触,
就算没感触,也得有点听烦了的感触,不耐烦的回他两句。
结果当萧玉书说完,这人不仅没有吱声的意思,反而还恢复了之前一动不动、低头不抬的模样。
就连萧玉书去拽去拉,对方还宛若石头一样,又沉又拉不动。
“嘿?”
萧玉书卯足了劲儿拽他半天硬是没拽起他来也就算了,用力的时候还手滑了下,伞掉了出去。
遮风挡雨的伞一脱手,这下眼前人不仅又淋了雨,就连萧玉书也跟着遭了殃。
大雨劈头盖脸的往身上这么一浇,冰凉冻人的湿黏感顿时遍布全身,冷的萧玉书打了个哆嗦,并慌里慌张的把伞捡了起来。
饶是如此,
他身上还是湿了大半,湿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
真冷啊,
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上真难受,脖子上还往下流着水,一道一道的流入衣服里,搞得萧玉书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有点吃饱了撑的,身上就剩那么点钱只够买个盒饭的,偏偏拿来买把伞出来看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状况,
自身都难保的时候居然还想管别人,
尤其是在见到对方执迷不悟、没有半点动容的样子时,萧玉书说心里不后悔绝对是假的,
而此时此刻,
伞一掉,雨一淋,身上一凉,饥寒交迫的感觉一出,
萧玉书内心的懊恼直接达到顶峰,
他他妈就不该多管这个闲事!
这人爱咋滴就咋滴,又跟自己没多少关系,不管是离家出走还是怎么的,反正萧玉书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肯定不算见死不救,
他好言相劝的已经不少了,这人还不听,那就跟萧玉书没有关系了,
“你爱走不走,反正我可要走了,这雨下这么大,一直在这儿淋着除了遭罪什么都没有,你就自己在这儿犟吧!”萧玉书烦躁的抹了把后脖子上的雨水,皱眉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撑着伞站在原地,脚下跟用钉子钉住似的,半晌挪不开步子。
“你走吧。”这人忽然又说话了,声音哑的厉害,带着些上不来气的虚脱无力。
萧玉书纳闷极了,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离家出走无处可去都没你这么寻死觅活的。”他伸手在对方湿透的肩上轻轻推了一把,道:“哎,你要是实在想不开的话就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