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书没说话,心情其实清楚假如萧老二不来这一出,这顿饭照样吃不好。
“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安静之中,萧达理小心朝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大哥问道。
萧玉书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道:“没人了,不想吃也不用硬塞,走吧。”
说完,他神情淡然的上了楼,留萧达理一个人待在桌边看着萧玉书寂寥冷清的背影咬着筷子出神。
回了屋里,萧玉书站在面前没什么变化的房间愣了一会儿,看着眼前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的布置以及书桌上堆的好多书本卷子,烦躁压抑之中,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明明有那么多的题要做,明明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可萧玉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不太真实,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
书桌旁倚着一个容量巨大通体全黑的书包,里面装满了书本纸笔,
书包的款式是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单调全黑,但萧玉书每换一次,都会下意识对着毫无特色的新书包发呆出神。
潜意识里,
总有个强烈的莫名念头告诉萧玉书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什么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想不明白,就像他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三个孩子之中萧凛唯独对自己这般出奇严格一样。
年前成绩不佳的卷子还摆在桌上,同其他新买的好几套、还没来的及打开的试卷叠在一起,上面还有萧凛攥过后的皱巴痕迹,看着着实烦人碍眼。
萧玉书来到桌边坐下,拿起笔,开始了数年如一日的学习。
书桌正对窗户,透着午时明艳的阳光,能让他写累时抬眼看看窗外的风景放松一下疲累的眼睛。
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家家户户贴上了喜字,挂上了春联,看起来处处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气象。
“嘭——!”
外面不知道有哪户人家在放炮,时不时响一下,
声音不大,
只是这个家太过安静,所以使得萧玉书听得清清楚楚。
有外界的声响干扰,本就心不在焉的他更加写不下去了,
屋里开着暖气,关着门窗,萧玉书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是闷,
是这个房间太安静,太灰调,太冷清,太不像是个正常活人待得下去的地方。
好累啊,
像萧凛质问的那样,
萧玉书的心思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
萧玉书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跟关犯人一样的地方,接触不了任何新鲜玩意儿的他还能生出别的什么心思,
一个唯命是从的提线傀儡哪儿来的自主意识?
从来都是父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是,
萧玉书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应该在这里窝着整日同这些枯燥书本作伴,不该是过着这样冷清寂静的压抑生活,
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越想越烦,越想越心生怨怼,
“哗啦——”
萧玉书神情阴沉一瞬,整个先是一滞,随后突然冷着脸把面前的考试卷子用力捏成团,然后抿唇丢到了垃圾桶里,
看着面前去了一张还有一堆卷子的书桌,他心底忽然爆发一种能不能一把火把这些碍眼东西都烧干净、一了百了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疯,很荒诞,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从向来听话安静内敛的萧玉书心里萌生出来的,
可他就是有了,而且心里的念头也不止这一个,想烧的也不止眼前的书桌。
快被逼疯、濒临崩溃的人总想拉着什么一起覆灭,萧玉书也一样,
长达九年、全方位无死角没有半点自由的监禁终究还是关死了一个本属于少年的青春意气和活力,
萧玉书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咚咚咚......”
“哥?”在萧玉书心里持续阴暗时,门口响起的敲门声瞬间将他差点爆发的情绪压下。
他一偏头,便看见方才刚跟萧凛正面呛过的萧知书推开门悄咪咪的从外面探进了个头。
十余岁的小少年还没长开,脸蛋有些肉嘟嘟,白白嫩嫩的,若是不张嘴,应当是个很讨喜的小孩儿。
但是一般情况下,父母不允许两个小的靠近萧玉书的房间,尤其是面临高考这么重要的时期,平日里两个小的开始上学后都被放在爷爷家里,若非逢年过节是不会回来的。
以前父母不在家的时候,长兄如父,两个孩子哭闹一直都是萧玉书这个半大孩子照顾着,因此三者感情很好,不过是近些年分开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有些生疏,没有以前小时候有话随意说的感觉了。
萧玉书侧着身,看着门口这个淘气又叛逆跟自己以前性格截然相反的弟弟,看着对方一直都是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的眼睛,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他淡淡道:“怎么了?”
语气有些生冷,跟记忆里小时候记住的温和声音有些出入,萧知书顿了下,随后身子一扭,溜进了屋里来。
“哥,别不高兴啦。”萧知书个子不高,小跳步的溜到坐着的萧玉书身边,也就是比其高了那么一截,他穿着以前萧玉书从来没穿过的带着小黄图案的卫衣,背着手过来朝桌上的东西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撇嘴道:“这么多,老爸自己怎么不去写?”
因为要高考的不是他,
萧玉书心道。
“哥,一会儿晚上守岁吗?”萧知书又悄悄抬眼看向身旁这个安静的哥哥装作随口问道。
对此,萧玉书只道:“要早睡。”
萧知书还道:“那晚上去楼下看春晚吗?”
说完,好像是怕被萧凛发现再说些什么,他继而又改口偷摸道:“咱们去我屋里,叫上达理,我打开平板,反锁门,偷偷的,谁也不知......”
“不看,我还有作业要写。”
对于萧知书的好意,萧玉书只能回以拒绝。
“哦......”被连着拒绝两次的小少年神情低落一瞬,垂眸间瞥到了垃圾桶里被揉成纸团的卷子,眼神晃了晃后,萧知书随后又咧出笑容道:“哥,歇会儿呗,反正老爸出去了,老妈在自己房间,没人过来看的。”
这小子说完,很自来熟的往萧玉书的床上一蹦一趴,打了个滚儿。
萧玉书叹道:“你还是走吧,一会儿被看到又要挨骂了。”
“骂呗,”萧知书瘫在床上毫不在意道,“老爸骂我,永远都是小王八蛋,可是我这个小王八蛋叫他爸,那不就是连着他自己一起骂。”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听。”
“......”
萧知书很乐观,但是萧玉书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要是把萧凛逼急了,不知道对方要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低声劝道:“那也别过火,毕竟是爸。”
而萧知书却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道:“哥,他都不让我们跟你玩,哪儿有这样的爸。”
萧玉书垂眸,没说话。
哪有这样的爸?
可偏偏就有这样的爸。
“哥,明天早上去放炮呗,”萧知书过来,趴在自家大哥靠着的椅背上端,双眼亮晶晶道:“我跟达理不敢碰打火机。”
对于萧知书任何想拉着自己出去玩的要求,萧玉书因为怕父母多说,所以每一个都是本能的拒绝,
可是萧知书性子泼皮又磨人,萧玉书不应,他真就能躺地上打个滚儿或者是抱着萧玉书的腿装乖卖惨。
“哥,大过年的,不就是放个炮嘛,爸妈不会不让的。”萧知书抓着萧玉书的胳膊,抓的很紧,萧玉书抽了几次没抽出来,两人在此等僵持之下,最后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妥协了。
萧玉书道:“明天要早起,你起得来吗?”
萧知书拍拍胸脯,道:“没问题,我这就去跟达理说,咱们明天一起去放炮玩,还有仙女棒呢。”
这小子偷偷摸摸来,风风火火的去,
临走时还从垃圾桶里被萧玉书扔掉的卷子捡回了桌子上,
小孩儿的心思不难猜的,
萧玉书知道,这两个小的不满萧凛对自己的苛刻,所以尽自己所能来找些乐子笨拙的哄这个常年冷脸的大哥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