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什么风把城主老人家吹过来了?”男子说话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调调,但此刻的声音让萧玉书听出来了一种极为明显的虚弱感。
尽管男子已经在极力掩饰这种虚弱,但还是能被人听出来。
那女子也是,
她没转过头,依旧是背对着人,所以萧玉书始终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但女子说话语气冷冷的,有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感,相比长相也是极为冷艳有气势的。
“你的灵根去哪儿了?”被男子尊称‘城主’的女子质问道。
男子走过去跟其隔着一只大鸟,双手撑在小亭子的扶手上,坦然道:“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了。”
萧玉书听见,那只鸟丝毫不加掩饰的轻嗤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什么。
城主再道:“打算怎么办?那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她知道了吗?”
男子苦笑道:“这样的事情,何必让她知道呢?”
城主声音冷冷:“只有这几天的事了,你可想好了,没有你们,可没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如今也只不过是……”
“那也是,我们的孩子。”男子打断道。
只见他头低垂着,腰身也不复以往的挺拔有力了。
“假如一山不容二虎,那我已经见识的够多了,为何对亲生骨肉还要这般吝啬。”
城主不再说话了,她身边的大鸟哼道:“你会后悔的。”
“这个孩子一旦出生,天就要变了。”
这句话好似有魔力一般,
萧玉书只是眨了下眼,眼前景象骤变。
“我……我要去找他……”彼时的少女刚刚生产完,被汗打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她将怀中还在大哭的孩子匆忙塞到了另外一个挽着头发的姑娘身上,不顾对方的断断续续的劝阻,踉跄的跑出了门。
门外的花园不再是生机盎然,
葱郁的树,嫩绿的草,斑斓的花,被大火烧着,道道黑烟聚在一起,呛得人眼生疼。
这个地方好像很大,少女跑了很久很久,腿间还有血滑落。
但是这个地方好像没多少人,不论宫殿还是宅院,都是空的,一点人的哀嚎都没有,倒是随着少女跌跌撞撞的步伐,一股沉重的刀尖肃杀声响越来越近。
“你要去做什么!”
萧玉书终于听见了鸡哥的声音,只是看不见对方在哪儿,就好像是身处别处,但百忙之中匆忙挤出来的一丝神识在警告少女:“回去!”
少女充耳不闻,仍旧撑着虚弱的身子往前跑,离战火越来越近。
后面鸡哥的声音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前方密密麻麻气势汹汹的争斗声。
“叛徒已死!那魔女也跑不了了!”
“我等今日就将那孽畜斩于剑下,替天行道!”
“对!替天行道!”
“府主降住那只魔鸟了……”
萧玉书眼前的场面仿佛摁了快进一样,飞速转换着,
少女的泪也落了下来,飞快的,
因为她看见了前方不远处,孩子的父亲跪在地上的断剑前,不曾低下的头无力的垂下,半个身体被已经被火烧的焦黑……
“败者从来没有好下场。”萧玉书是被鬼车极低的一声喃喃自语拉回的现实,
它道:“我不知道祸害会不会真的遗留千年,但这个祸害确实活到了大,不仅活到了大,还活得越来越好,连娘都不认。”
不认就不认,
鬼车也不认这个破小孩儿,
娘的,
这死孩子的名字当初还是它给取的,
现在想想都恨不得九个脑袋长出来再撞一撞,
早知道就听那个女人的话,叫狗蛋子得了。
“你......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太膈应时望轩吧?”从鬼车草率处处显露嫌弃厌恶的言语中,萧玉书摸到了一丝丝的另样情绪,他好奇道:“你跟他娘是什么关系?”
鬼车顿了顿,道:“没什么关系。”
“但是......”它继而低下了声音,又道:“她放我自由,算是半个恩人了。”
“啊?”萧玉书在短暂愣神后,瞬间反应过来道:“之前那个闯禁地的学生原来就是他娘啊!”
所以机缘巧合之下,鬼车就这么溜出来了。
随后萧玉书又问道:“学府的人三番五次抓你做什么?”
这好像触及到了鬼车的糟心事,这位鸡大爷选择闭麦不提。
“好吧,不说就不说,”萧玉书有眼色的避开了这个不恰当的话题,然后又问道:“你为什么说他娘抛弃他?”
鬼车道:“我看他不顺眼,气气他不行?”
萧玉书:“......”
“你能不能看他顺眼点?”半晌,萧玉书才在黄昏的凉风中,低叹了一声,“时望轩这十几年,过的不尽人意的......”
鬼车没有说话,拧着头不看他。
萧玉书见此又不解道:“为什么你们总说他是祸害?”
为什么时望轩一出生就要这般苦?
为什么时望轩要经受这么多人无缘无故扔过来的嫌恶?
为什么好多人都盼着时望轩死?
这都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男主吗?
听了他的疑问,鬼车抖了抖翅膀,动了动头,好像听见了什么经年荒唐事一样讥笑了一声:“你知道天阴教怎么供奉圣女吗?”
“你听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对时望轩那个小子这般好么......”
“吱呀——”晚上,萧玉书拎着刚刚从外边儿买的奶茶,轻轻推开了时望轩的屋门。
尽管他推门的动静很小心,但这么点声响仍旧被屋里的时望轩听见了。
里面,坐在书桌前的少年一转头,平淡黯沉的双眸瞧见来人即刻亮了些。
“哥,”时望轩停下笔,淡笑道:“我还没写完呢。”
话刚说完,他就瞥见了萧玉书手中拎着的东西,然后道:“好端端的出去买这个做什么?”
萧玉书咧嘴道:“嘴馋都是一时兴起的,想买就买了。”
他走过去,将奶茶放在桌边朝时望轩面前的作业瞅了眼然后道:“才写了一半不到啊。”
时望轩接着拿起笔,道:“有点多,但能写完。”
萧玉书在他身边挨着坐下,轻声嗯道:“不着急。”
平日里一小会儿就能写完的作业拖到了现在,心情还不好呢吧。
可惜不管心情好不好,时望轩从来不会袒露在他面前,只会撑着笑,一遍一遍说着闲聊话。
萧玉书侧撑着头,看着身边人垂头专注写作业的模样小口喝着奶茶不说话。
旁人不提,时望轩面对萧玉书这个身份时永远都是一副由衷愉悦的神情,有笑有喜,表情神态可比在外人面前冷冰冰谁也不理的模样丰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