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商总的视线,顾轻舟看向那个角落,女子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有机会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她。
平日里,他只能在各大荧屏,电视访谈节目里看到她的身影。
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人,如今已经成长到一个他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慌乱地收回视线。
也不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了多久,顾轻舟感觉自己被空气中一个无形的巴掌打中了,脸火辣辣地疼。
紧张,难堪,期待……各种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她是会借机看热闹,羞辱报复他一番;还是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心疼他,让他别喝了?
然而一切让他大失所望。
林思思缓缓走了过来,经过他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坐在主位,神情淡然。
圈内的大佬们纷纷向她献着殷勤。
有人看懂了商总的意图,毕竟谁不知道早年间这个顾轻舟曾经为难过林思思,这明显是要替林思思出气,于是几人很有默契地催促顾轻舟喝酒。
“你个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跟女人的似的?”李媛有点醉了,她本就看顾轻舟不顺眼,又和秦凯待久了,此时说话也直白。
商总也在一旁附和:“能喝喝,不能喝就走,别在这里碍事。”
此时的场景,顾轻舟觉得分外熟悉。
他的胃越来越疼,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次次应酬,林思思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被逼着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么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只不过现在,两人的处境刚好调换了。
这一刻,他内心终于真正地感到后悔。
是他一直愚蠢地认为她离不开自己,可事实是她离开自己以后过得更好。
“思思……”
他脑子一热,就要上前去抓她的手,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扼住,骨头几乎都要被对方捏碎。
“别碰她。”
一向温和的男人周身气息冰冷。
顾轻舟不禁打了个哆嗦。
几名谢家的保镖鱼贯而入,强硬地将他“请”了出去。
解决完顾轻舟,谢寒开车送林思思回去。
李媛喝醉了,在车后座抱着瓶矿泉水发酒疯。
“老娘没醉,老娘还能喝!”
“哥,你副驾驶怎么有个女人?”
“嫂子?我要有嫂子了?”
“哥你这个大龄男青年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我还怕你吊死在那一棵树上……呜呜,我真是太为你高兴了……”
林思思汗颜,自从李媛和秦凯这对姐弟恋成了以后,李媛在优雅端庄这条路上越走越偏。
谢寒和林思思两人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别管她。”谢寒一脸抱歉:“她胡说的,上次还咒我孤独终老。”
林思思笑着随口道:“对对对,谢影帝怎么可能孤独终老?多少小姑娘排着长队追呢!等你结婚了,我高低得给你随个份子,包个大红包!”
“恐怕,没有让林老师破费的这个机会了。”谢寒手握着方向盘,静静看她。
他的眼睛里藏着话,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思思包里的手机响了。
“老婆,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手机那头传来了傅宴礼可怜巴巴的声音:“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时不时还能听到那边几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
“爸爸羞羞,这么大了还不敢一个人睡。”
“爸爸,这是我的玩具熊,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把它借你……”
林思思不由得笑出声来。
傅宴礼一听是谢寒要送她回家,浑身警觉得像是担心随时被抛弃的流浪小狗。
下一秒,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嗖”地驶出了别墅大门。
很快,傅宴礼与谢寒的车汇合了。
谢寒将车停靠在路边,林思思下了车,对他挥了挥手:“谢老师,再见。”
车里的男人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再见。”
他的声音太过轻柔,风轻轻一吹,便散在夜里。
这是林思思最后一次见到谢寒。
不久,谢寒受好莱坞邀请,去了国外,之后直接定居在那边,再也没有回来。
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一生未娶。
……
六十岁的林思思和傅宴礼依旧白天出门手拉手,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
“爷爷羞羞,这么大了还害怕鬼,非要奶奶陪他睡。”
“呜呜,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奶奶给我讲故事。”
小奶包们哭叽叽。
“去去去,找你们爹妈去。”傅宴礼将孩子们哄出房间。
哼,他的老婆当然要陪他睡。
他理直气壮。
又过了二十年,孙子孙女们都长大了。
“爷爷奶奶又跑哪里去了?”
“哼,肯定趁我们不注意,又偷偷跑小吃街上吃垃圾食品了。”
“让他们不要乱吃非不听,嗯,不过上次带回来的辣条还挺好吃的……”
……
傅宴礼去世后一年,林思思也感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在她合上双眼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老了,他依旧是个温文尔雅的老人。
“思思,等等我。”
黑暗袭来,听觉消失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了谢寒的声音。
这一次的沉睡格外的久,久到林思思以为系统坏掉了。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病房,鼻尖蔓延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的手上打着点滴,一旁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嘀”的声音。
她想转头,却发现脖子根本动不了。
准确的说,她现在除了眼睛,哪里都动不了,全身似乎被打了石膏,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她觉得有些奇怪,每次任务完成后,系统一般都会蹦出来做个积分小节。
可如今她等了好一会儿,脑子里静悄悄的,就和这间病房一样。
狗系统又出问题了?
她现在除了等,没有其他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病房门终于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