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船只已驶出了南荒十万大山,进入了南疆小国桑国地界。
这桑国以种桑养蚕织锦而闻名天下,也是新立不久,因为远离中土战乱,反倒显得些许太平。
船楼三层一间内室中,老鸨一边梳理盘发,一边听着丫鬟小菊来报:“今早起来便不见了蜜桃的身影,我唤姐妹们四处寻找,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仍不见所踪!”
老鸨脸上堆满疑色,喃呢着:“这白公子一上船,当日就没了蜜桃,莫非叫他发现了什么?”
小菊低头小心翼翼的道:“我们也有猜测,便叫小梅以送早膳为由前去温柔乡间探查,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若是能叫你们发现端倪,也就不敢下手了!”转身一指,命令道,“将赫乌之毒下到一些甜点中,给他送去!”
不安定的因素还是及早的清除掉为好,以免多生事端!老鸨心中想着,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毒辣。
……
温柔乡间。
周福吃过早饭,便陪着白小乙盘膝坐地上修行搬运法力。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道:“白公子可在屋内,妈妈让我给你送些点心来了!”
白小乙收了功,睁开眼道:“请进!”
嘎吱一声,门叶被人由外移开,小菊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脸上微眯笑容,道:“今日晴天大好,厨房便多做了一些糕点分给姑娘们享用,余下这些妈妈便唤我给公子送来,一同尝个鲜!”
白小乙不疑有它,便道:“如此代我多谢老妈子的盛情!”
小菊将糕点轻轻放在桌面,“公子还请尽快享用,这趁热吃的味道与冰凉的味道相差甚远呢!”
白小乙含笑说:“多谢小菊姑娘,一会我们便吃!”
小菊见白小乙如此说,也不好一直伫在这里等待,便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白小乙刚将房门重新拉上,便见周福拿起一块糕点就要送入口中。
急忙喊道:“且慢!”
周福被他这么一喊,便停住了手,一脸懵懂的问道:“师公怎么了?”
白小乙教育道:“以后一切外人赠予的吃食皆不能轻易入口,小心有毒!”
周福却纳闷道:“早上我们刚吃了米饭咸菜,如何没有毒?”
白小乙神秘一笑,道:“你吃的皆是我为你所准备的,自然没毒。她们送来那些,早被我丢到河里喂鱼了!管他有毒没毒,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他已经看出那小菊神态太过殷勤不自然了,运起法眼看这盘糕点,虽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却总感觉有些古怪。
将周福手上那块糕点拿了过来,放回盘里,又将盘子端到窗边朝外一倒,糕点尽落入河中。
“你且来一看!”
周福依言走到窗边,踮起脚尖朝外探出头去低瞧,只见河面陆陆续续浮起了许多翻着肚皮的死鱼,顿时瞪目大惊:“这是……都被毒死的?”
白小乙从容的走了回来,随手将盘子丢在桌面,道:“你说呢?”
心中冷冷道:本想着搭个顺风船,各自安好,不想别人就是容不得自己安生,也罢!届时可别怪自己心冷手黑!
忽又说道:“你不是嘴馋吗?不如我们到甲板之上钓几条鱼来熬汤如何?”
“好哦!”周福眉开眼笑起来,终于不用憋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了。
白小乙拿出翠竹枝与周福走出房门,穿廊下梯,来到船楼大厅堂,见老鸨子领着七八名歌舞伎正在训话。
见他下来,老鸨面现疑色,开口问道:“白公子这是去哪里?老身所送糕点可还合口?”
白小乙神态自若道:“多谢老妈子的糕点,因着我们刚用过了早膳,肚腹撑胀实在吃不下了,便想留待晚上饥饿时再享用。眼见今日天气如此爽好,正想去到甲板之上垂钓怡情!”
老鸨疑心未去,又问:“不知公子昨晚睡得可还安稳?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白小乙并不知晓蜜桃被晏寻安所灭,也是疑惑老鸨为何如此问他,道:“昨晚在下一夜安眠,只在自个屋中,并未到过其他地方。老妈子何有此问?”
老鸨暗中观察着白小乙的神态,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许虚实来,却一无所获,心想: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莫非真不是他?那蜜桃哪里去了?
表面哀叹一声,丧道:“吾等一早起来便不见了蜜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哪里去了!便想向白公子探些消息,若是瞧见了什么能提供个线索也好找到蜜桃,自是感激不尽。既然公子昨晚都没有出屋,也肯定是没的线索了,那便罢了!”
“竟然有这事?”白小乙真是感到惊奇,自己刚登船,就消失了一人,也难怪会被怀疑送来一盘毒糕点。
便在这时,舞伎之中有名少女吞吞吐吐略带害怕的道:“乌妈妈……”
老鸨扭头看去,见是荆棘,一副畏畏缩缩好似做错了什么的模样,心里一咯噔,看出她必然有事,喝问:“你怎么如此模样,有什么事情快说!”
荆棘被一恐吓,噗通便双腿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述道:“此事全怪我!昨日我们练舞,我因醋意飞揣了她一脚,晚间又与姐妹们将她一阵奚落,她便哭闹着跑出房去。不想没过多久,就闻到船外传来落江之声,只怕是投河归去……投河自尽了!”她突的意识到现场还有外人在,及时改了口。
老鸨自然明白她的话意,那蜜桃本是海蚌诡变化精,投河就是鱼入湖海,焉能自尽?料想必是在这里受了欺负,气不过便偷偷跳河返回三仙岛了。
如此事情便也算真相大白了,只是面上仍要当作蜜桃跳河自尽了,需演上一演。
伸手一指荆棘,满脸怒气叫道:“你……你……你个贱婢!白养了你们这般大,如今闹出这等人命大事,岂能容你?来人呀!将我拖去刑房重打五十大板!”
便有两个壮汉冲出将荆棘夹着胳膊肘拖到后房去。
荆棘一个劲的哭喊:“妈妈饶命呀!妈妈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等皆是瑟瑟发抖静默无声,无一人敢求情。
白小乙看罢一出好戏,拱了拱手,便领着周福朝外走去。
到了甲板之上,正见晏寻安与其他船工正在调帆掌舵,两人相互碰了个眼神,也不搭话。
白小乙便在船沿边席地而坐,拿出翠竹枝朝外伸去,老神在在坐定不动了。
周福甚为奇怪,问道:“师公,你这杆上还没系上鱼线与钩子,也未有鱼饵,如何钓鱼?”
白公子故作玄虚道:“垂钓只为怡情养性,有线无线又有什么区别?你且看着便是!”
周福左右张望,攀在护栏上眺望远景与江面,一会又跑去看船工拉帆,看舞伎们排练,显得活泼又欢喜,远比待在房内有意思得多。
余后,江面之上逐渐有了一些别的船只会过,大大小小有帆无帆皆有。
便有一艘小舟摇渡而来,有三名长衫青巾的书生招手呼喊:“那画舫的可接客?”
老鸨半个身子探出窗来,乐呵呵道:“接客!接客!大好的晴天哪能闭门?三位公子快快上船来,姑娘们必定欢心喜悦!”
几个护卫推出板桥架到那艘小船上,三个书生连攀带爬的上了画舫,好一阵气喘。
这三个书生乃是赶往蚕都参加桑国恩科考试的同窗好友,一个名叫苏树,一个名叫何忠,另有一个叫贺德邦,皆是年不过廿,相貌堂堂仪表正正。
因离着开考日子还远,读书烦闷抑郁,相约出来游船望山。正巧的看见如此一艘大画舫驶过,兴致正浓,便要上来一玩。
三人正要往船楼内走去,却见一人盘膝坐在船边空杆而钓,不禁嘲笑道:“不想竟有如此蠢才,空杆垂钓,无线无钩又无饵,鱼儿即便想上钩也没地奈何!”
年纪最小的苏树很是聪慧,道:“我看这位兄台气度不凡,兴许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倒也是一位雅士,何不请来一同入内欢乐?”
这时两名丫鬟陪着老鸨子喜笑盈盈走了出来,道:“贵客临门,欢迎之至!诸位公子还请入内!”
“且先不忙!”贺德邦抬手道,又以眼神瞥了瞥白小乙问,“不知这是何人?”
老鸨便介绍道:“这位乃是白公子,昨日才上的船,乃是位才子少侠!”
白小乙只顾垂钓,并不理会几人对他如何议论。忽的喜道:“鱼儿上钩了!”
手中翠竹枝一挥,便有好大一条银色鲫鱼跃出了水面,飞上船板来。
“福儿快快接鱼!”
周福正在独自玩耍,听得喊声一愕,回头果见一条大鱼朝他飞来,惊余,手忙脚乱的接住抱在了怀里。
“好大一条鱼哇!”他乐开了花。
其余众人皆是震惊不已,“果真钓上来鱼了!他怎么办到的?”
苏树惊愕过后,忙紧走几步上前深施一礼,道:“这位仁兄有礼了!在下苏树,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白小乙慢悠悠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这名苏树两眼,见他温文尔雅,礼道周全,才说:“大名不敢当,只是萍水相逢,若要称呼便喊一个白公子吧!”
苏树未探到真名,也不失落,只道:“白公子空杆垂钓,真乃一大雅事,想必也是吾道中人,不知可否赏个薄面,一同到内行酒作令,赏歌阅舞,岂不美哉?”
白小乙看了看周福,婉言谢绝道:“吾正要给我那徒孙做道鱼汤,只怕没有空闲,只能抱歉不能如愿了!”
“实乃吾之遗憾!”苏树有些失落。
白小乙含笑又道:“看在你礼数周到的份上,我有一言赠于你。”
苏树好奇问:“不知是何言语?白兄请道来!”
“色乱情迷催人老,到头坟冢屎一泡。”
言毕,哈哈作笑,领着周福走回舱内。
苏树犹未回过味来,还吟吟自语:“色乱情迷催人老,到头坟冢屎一泡?这是何意?”
贺德邦有些不快的走上前来,一把将他拉走,咧咧道:“哎呀,苏兄,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人是在调侃吾等乃是酒色之徒,劝你及早禁欲出家,最好入宫当个太监,你可愿意?真是一个无礼之徒,不必理会他!我们自进去饮酒赏舞,姑娘们都等急了!”
老鸨也附和哈哈笑道:“正是正是!若无情无色,人类岂不绝种乎?”转回身来朝内喊道,“姑娘们,接客了!”
“欸——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