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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水声轻响。

浸湿的帕巾轻抚坚实的脊背,掠过或淡或重的旧伤疤。

邢泽趴在浴桶边,任由华兰施为。

“娘子既嫁于我,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些许物件而已,不值当什么。”

“我倒不是吝啬那些东西。”华兰往背上浇了一瓢水,“你待她们好,这份心意我自然是领的,只是不要太过纵容,万一养坏了性子就不好了。”

邢泽舒服的眯眼:“偶尔罢了,也不是日日如此,再说有你这个长姐管束,又如何能惯坏了?”

华兰似嗔的在邢泽背上拍了一巴掌:“就你会做好人,坏人全让我来当。”

“我是姑爷女婿,做坏人也不适合呀。”邢泽辩解道,“我若是不给妹妹们好脸色,岳父和岳母又要多想了,何苦来哉呢?”

“就你最有理。”华兰嘴硬了一句,可心里却是认同。

俗语有言:一个女婿半个儿。

可也只是半个儿。

缺少了血脉联系,天然就隔着一层,极少能真正做到亲如一家。

何况邢泽还那么位高权重。

地位的差距,更是拉大了这种隔阂,老丈人、丈母娘都得客客气气,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敢说。

高处不胜寒可不只是说说,不然邢泽也不会那么待见撒野的如兰和明兰。

就像邢泽偶尔也会跟赵官家没规没矩一样,如兰和明兰的不见外,同样也能让他感受到权势光环以外的真诚。

当然,邢泽对来了国公府也谨守规矩的墨兰并没有意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再看华兰,虽然在邢泽和妹妹们之间,总是充当“坏人”的角色,可也不会因此坏了情谊,更不会引得盛纮和王大娘子无端揣测。

因为她不仅是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更是盛家的女儿,盛家姑娘们的长姐。

和娘家有天然的血脉亲情联系,和夫家有水乳交融的夫妻情分,可谓是非常好的纽带。

娘家重视夫君,华兰与有荣焉。

弟弟妹妹们敬仰姐夫,华兰引以为豪。

官人爱屋及乌,华兰亦是怡然自得。

之所以跟邢泽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发牢骚,单纯就是想跟多日不见的官人说说话罢了。

这不,一个话题告一段落,华兰又说起了另一个:“前些日子扬州来了信儿。”

“扬州……是顾廷烨吗?”邢泽明知故问。

“正是顾家二郎。”华兰答道,“他传信回来,外祖父逝了,需要留在扬州操办丧事,你在宫里侍疾,内外交通不便,我就没使人通传,做主允了。”

邢泽点点头:“你拿的主意,总是合适的。”

“休要恭维于我。”华兰嘴角微微上扬,“官人可知顾廷烨的外祖是哪家?”

邢泽道:“倒是听他说起过,是盐商白家吧。”

“官家好记性,正是白家。”华兰回忆道,“父亲在扬州做通判时,跟白家也有些来往,这白家可以称得上是豪商之家,说百万家财都不为过。”

邢泽很好的充当了一个八卦倾听者:“那白家老太爷的儿子们有福了。”

华兰狡黠一笑:“此言差矣,官人不妨猜猜,这百万家财归了谁?”

邢泽故作惊讶:“不会是顾二g……郎吧?”

华兰激动的小手在邢泽肩膀上连拍好几下:“就是顾廷烨!”

“啊?”邢泽配合着做出诧异的表情,“我就是顺口胡诌,怎地还真是他啊?那白家的子孙能愿意?”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华兰分说道,“白家老太爷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后来嫁与宁远侯,诞下一子,便是顾廷烨,只可惜红颜多薄命,白娘子没能看着儿子长大。”

邢泽又配合着问道:“那也不对啊,白老太爷膝下无子,可以过继亲族为嗣,托以家业香火,即便不是亲的,总也还是姓白,若是给了顾廷烨,那可就改姓了顾,再跟白家没关系了,白家耆老宗贵不得炸锅?”

这下轮到华兰惊讶了:“官人可真是神机妙算,白家那些宗亲族老确实闹将起来了,不过嘛,无济于事,终究还是顾家二郎拔了旗。”

邢泽佯装不知:“为何?”

华兰接茬道:“这就涉及一桩陈年旧事了,我特意回家跟父亲打问了,父亲说,白老太爷虽然是白家人,可也跟白家没有关系,他幼年丧父,被家中叔伯夺了家业,赶出家门不说,还族谱除名,后来历经苦难才创下这偌大家业,眼见白老太爷发达了,白家人便又凑了上来,白老太爷念在同宗的情分上,便给这些人谋了一份差事,只是这些人仗着白家人的身份,便想谋夺白老太爷的家业,却是痴心妄想,有族谱为证,亦有白老太爷的遗言和遗书,还有徐伯父从旁见证,顾廷烨也不是什么无知孩童,哪里会被他们轻易拿捏?”

“白老太爷疼外孙。”邢泽如此感慨道。

顾廷烨能继承白家遗产,与其说他有福气,不如说白老太爷深谋远虑。

就白家人的德性,邢泽可不相信他们没有让白老太爷重回族谱的意愿。

之所以没有成行,定是白老太爷不同意。

人非圣贤,谁还不记个仇了?

霸占家产、赶出家门、开革出族,能给白家人一碗饭吃,已经是足够宽宏大量了,夺了一次不够,还想再夺第二次,但凡白老太爷不是个圣母婊,那肯定门都没有!

人有亲疏远近,顾廷烨才是白老太爷唯一流传的骨血,不给他给谁?

邢泽和华兰说着家中的琐碎,不知不觉就沐浴完毕,接着又被按到了镜子前。

“官人可要蓄须?”华兰端详着道,“妾身觉得,官人这般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采。”

“还是免了吧。”邢泽婉拒,“留那么一把胡须,总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哪里老了?”华兰柔声细语,“还不到而立之年呢。”

邢泽感慨道:“快了,不过一二年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句话已经快被用烂了,然此情此景,再合适不过。

不知不觉就穿越过来二十年了。

二十年……

从一个侥幸逃脱屠刀的孩童,韬光养晦,立寨拢民,追亡逐北,平定北疆,剿灭大敌,开拓疆土,成了如今妻子双全的辽国公。

一路行来,可谓风雨兼程,处心积虑。

只能说:

命运会辜负努力的人,却从来不会辜负挂哔。

“那又何妨?”

华兰从背后环住了邢泽,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镜子里就出现了亲密无间的两个脑袋瓜。

“官人如此俊逸英朗,即便是老了,华儿也甚是喜欢。”

邢泽扭头在华兰脸上啄了一口:“当初嫁给我,是不是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嗯……怎么不是呢?”

“肤浅!”

“肤浅就肤浅,谁让官人生的这般好看。”

“跟各位书友老爷相比呢?”

“不分伯仲!”

“大彩!”

……

二月末,赵官家龙体渐康,只是病去如抽丝,还耐不得辛劳,便暂御崇政殿,以安臣民之心。

宰执们也得以陛见,可入福宁殿卧内奏事,两制近臣日诣内东门问起居,百官五日一入。

只是不论何时何地何人,官家身边总少不了一个随侍左右,十分显眼的身影。

辽国公。

枢密院少了邢泽,所有事都担在了韩大相公的身上。

韩大相公也是个能人,并不谓辛苦,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早就被真抓实干、细致周到、勤勤恳恳、竭诚尽责的辽国公养刁了胃口,这一下子没了,还着实有点不习惯!

好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官家的身体也是一日比一日强健。

赵官家终于能摆脱“好大儿”随侍左右的喋喋不休,韩章也终于迎回了得力干将。

三月,上诏礼部贡举,春闱开始了。

新晋举人长柏自觉文采尚不足,仍需潜心修炼,并未参加。

这也正常。

邢泽不知道剧里的长柏是哪年参加的发解试,但绝对不是去年那次,否则也不会二十三岁才考中进士。

这中间可还隔着一到两次科举呐!

说来,长柏去年下场发解试,其实也只是试水,感受考试氛围,积累经验,没成想一下子就中举了!

只是少了几年的潜心研读,难免有些仓促,没有取得满意的名次。

十七岁的举人……这么说可能有点凡尔赛了,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长柏十分不满意发解试的名次,明白自己现在还有所欠缺,这才没有参加春闱,打算专心攻读。

不然今科下场,万一落个同进士出身,那才是真的没脸!

盛纮跟庄学究沟通过后,便也认同了长柏的决定。

好饭不怕晚嘛!

为此,邢泽还专门跑到盛家勉励了一番小舅子。

可不能把老盛家这根基因突变的好苗苗给蝴蝶没了!

眼见所有人都围着二哥转,唯有长枫内牛满面。

二哥是能去不去,他是想去去不了。

阿娘~枫儿无能!

(林小娘:今天是吃肘子呢?还是吃炙羊肉呢?罢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龙体安康,科举拔才,可谓一派欣欣向荣,赵官家开开心心过着没有“好大儿”在一旁唠叨的清净日子。

却不想烦从天降。

话说老赵头这一病,吓到的可不止他自己和皇后娘娘,朝臣们亦是无比担忧。

若是哪一天皇帝忽然没了,可太子依旧未定,那特么真是要了亲命!

遂有知谏院上书,重提立嗣之事。

知谏院乃是谏院之官,而谏院又属御史台。

不必说,这自是得了御史中丞包大相公的首肯。

或者说,就是包大相公嘱意而为。

犹记得老包被召回,任职御史台,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赵官家,可见他对国本不定多么有执念。

只不过后来渐渐认清了邕王和兖王的品性,才不得不暂时息鼓。

可这不代表他放弃了!

老包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赵官家看不上兖王和邕王,只是拿来做掩护,这在上层已经是共识。

老包同样也看不上,但他比赵官家的主观能动性强。

大家不是都看不上两个傻王爷吗?

那我老包就给大家找一个能入眼的!

新机子哇一资摸你肚子 \( ̄︶ ̄)/

召唤——

禹州团练使赵宗全!

老包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详细考量的。

兴许是当年飞车高粱河,连续漂移过弯赢得车神之称用尽了气运,老赵家从此就换上了后代困难综合症。

要么不能生,要么养不活,隔三差五就断代。

太宗生八子,四个无后。

真宗有六子,五个夭折。

现在轮到赵官家,干脆一个没有,连皇位继承都成了难事!

邕王凭着多子就能一时风头无两,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可惜是个草包。

辽国公可是天子倚赖、宰执信重、百姓爱戴的国之栋梁,什么档次,也敢碰瓷?

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没有一点脑子,猪油蒙了心的非要拉踩辽国公,因而断送了前程。

抛开兖王和邕王不谈,包大相公纵观整个老赵家太宗一脉,费死了无数脑细胞,终于扒拉出来一个赵宗全!

能力不显,但是老实不惹事,打败百分之七十的宗亲。

彩!

有儿子,还不止一个,打败百分之八十五的宗亲。

大彩!

爱种地,关心粮食和蔬菜,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宗亲。

彩彩彩!

老包美了,赵官家亚麻呆了。

我说我不要,你还偏要给,你给……嗯?

赵官家一瞅。

这个赵宗全不错啊!

品性憨实,待人宽和,本分老实爱种地。

爱种地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赵官家心里的抗拒顿时就减轻许多!

大病一场,其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不然也不会跟邢泽说那些话。

他为邢泽考虑,也要为老赵家的江山社稷考虑,既然立嗣已经免不了,那不妨痛快点!

早点考察一下,若是合适,还能让他和弘毅培养培养感情。

正好赵官家也看邕王这个傻侄子蹦跶的十分碍眼,索性从了宰执们的请求,下令召禹州团练使赵宗全进京。

却不想,就是这道命令,给赵宗全惹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