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千灯客栈。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响,风明萧起身拉开房门,将门外一身黑衣的杨昀春放了进来。
房里很暖,很快便驱散杨昀春携来的一身寒气。
他看向屋里的两人,一个手里抱着暖炉,一个撑桌打瞌睡。
桌上还有一碟没吃完的栗子糕,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来坐。”
李莲花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招呼他过去。
杨昀春快步上前,撩袍落座。
李莲花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顺手接过风明萧刚换好银碳的暖炉。
“我此次请你来,的确有事要你帮忙。”
杨昀春接了茶,微微颔首。
“李兄请讲。”
李莲花坐正身形,“要破此局,需要查一个人。”
杨昀春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李莲花问他,“此次寻回长公主世子的,是何人?”
杨昀春答道,“是秦公公。”
“这位秦公公找回来的,并不是长公主世子。”
李莲花笑了笑,继续道,“说来也巧,我与那真正的长公主世子恰好相识。”
想了想,还补上两句话。
“相交甚笃,关系匪浅。”
这两句话听得风明萧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杨昀春得知这般惊天秘闻,也不免正了身形,直面李莲花。
“你又是如何确定?”
李莲花摆了摆手,“你不必管我如何确定,总之我这手里呢,有长公主遗物,陛下一看便知。”
杨昀春紧追着问他,“那这世子现在何处?”
风明萧开口接话,“病故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风明萧叹了一声,“莲花楼是医堂,楼主自然是在他重疾缠身之时相识。”
“能得长公主遗物,自然是因为他客死他乡,才托付给友人。”
如此一说,倒也算符合情理。
杨昀春沉下眼眉,摇了摇头,“只凭遗物,怕是难以说服朝野众人。”
是啊,若没有一个真的世子站出来说话,遗物自然说明不了什么。
秦公公那头说不准倒打一耙,说他们盗取长公主遗物,到时候又是一身麻烦。
李莲花端起茶抿了一口,皱着脸放下了。
茶是刚沏的,用来醒神,苦得厉害,也是真醒瞌睡。
“我没想过单凭遗物扳倒秦公公。”
他抬起眼,看向杨昀春。
“杨大人,我要查的,就是这位秦公公。”
杨昀春垂眸思量许久,眸中神色几转。
“这秦公公,是先帝时期最受宠的宦官。”
“当年先帝沉迷丹道,追求长生,甚至让他协助太子监国理政。”
“曾经的确风头无量,权倾朝野。”
“后来先帝薨逝,陛下登基数年,扶植亲信创立皇城司,才慢慢平衡下他的权势。”
“如今陛下临朝二十年,开设了监察司,才逐渐将他架空。”
李莲花捧着手炉,只是看着他,并不多言。
杨昀春豁然一抬眼,有几分明悟。
“你是说,秦公公如今找回一个假的世子……”
李莲花直接把话点透,“不,他找的不是什么世子,是一个傀儡。”
“只要昭翎一死,这傀儡便能搅得大熙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朝堂乱了,他才有机可乘。”
杨昀春眉头紧皱,搭在桌上的拳头攥紧。
轩辕琅竟然,是为这种东西在赴死。
“所以,只要查清他的阴谋,搜查出相关的证据证明,他找来的世子是个假的……”
李莲花接话,“此局自然迎刃而解。”
杨昀春点了点头,眼底燃起一抹光亮,定定看向李莲花,“好。”
他想了想,又道,“我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三日。”
“如今势单力薄,不如我将此事告知师父,让他来……”
话没说完,便被李莲花抬手拦下。
“不可。”
“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说明心中已将此事划为定局。”
“对他来说,世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只要能安天下人的心,能稳固大熙江山,轩辕琅便算死得其所。”
“此事若叫他知晓,不仅得不了什么助力,说不准还要阻拦你不要节外生枝。”
杨昀春顿了一下,有些错愕的看着李莲花。
话是李莲花说出来的,但细细想来,的的确确是他师父会做的事情。
好个李莲花,好一双洞察人心的眼。
难怪琅哥如此敬佩他,连面都没见上,便能推测出师父的性格,的确不容小觑。
杨昀春颔首,“好,我明白了。”
李莲花指节轻叩桌面,思索片刻才继续道。
“但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的时间很短,在京中也无人可用。”
“所以,得先缩小范围,有指向性的去查。”
杨昀春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莲花却问了他一个问题,“杨大人,这市井传言,长公主世子应顺明年岁不及弱冠,可是真的?”
杨昀春点头,“应顺明年过十八,不足十九。”
李莲花眼眸微微一眯,“看来……这二十年前的旧案,也得翻上一翻。”
杨昀春不解,“什么意思?”
李莲花看向他,“你可知,锦安长公主,是何时离世?”
杨昀春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长公主在外成家,育有一子。”
李莲花抬眼看他,“这育有一子的消息,是何人传回来的?”
“是陛下临朝几年后,秦公公带回来……”
杨昀春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李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莲花冷笑了一声,“一个局布了十几年,好深的心计。”
风明萧袖中的手指收紧,眼底都是冷意。
“长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先帝重病之时,便死于秦怀正的追杀。”
“她又如何再诞下一个年仅十八岁的世子?”
这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杨昀春颇受震撼。
“你说,锦安公主是……秦怀正杀的?”
李莲花在桌下拍了拍风明萧的手,以示安抚。
“陛下念了长公主十几年,前些年得知她病故的消息,伤心过度卧病数日。”
杨昀春皱紧眉锋,摇了摇头。
“原来她竟然,死在秦怀正手里。”
他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水晃动。
“戕害皇嗣,他怎么敢?”
可细细想来,一个没有族亲之人,来去独身。
权欲熏心之下,他又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