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何晓凤,满脸的错愕震惊。
看着已经是一脸伤心欲绝,“阿飞公子,有心上人了?”
笛飞声面不改色,“他跟了我很多年。”
何晓凤的面色更难看了,听这意思,已经有家室了?
她轻咬下唇,面色挣扎,良久才起身道,“你们吃吧,我不太饿。”
说罢,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大堂。
李莲花目送她走远,抬手轻蹭了一下鼻翼,回头瞥了笛飞声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心上人?”
笛飞声漫不经心扫他一眼,“本尊可没说过这话。”
“我昨日是去见了无颜,忘川花已经找到了,就在车狐。”
“送到天机山庄,大约需要七日。”
无颜是他的贴身近侍,算不得骗人。
李莲花一听人家大半夜出去是为了他,心头微微一热,又有些不好意思,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过去。
“辛苦了。”
李相夷在边上左右打量他片刻,笑着问道。
“怎么把衣服换下来了?”
他今日穿的,并不是昨日那件火云缎。
风明萧微微愣了一下,也转向他,“楼主,是不合身吗。”
他明明是按照李莲花的身量打造的。
李莲花摇头,“没有,很合身。”
风明萧眉头微蹙,“那是,不喜欢?”
简洁素雅的款式,分明该是他最常用的才对。
李莲花低咳一声,“没有,就是有些太贵重了,穿着不习惯。”
风明萧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微微点头,“那属下再命人为楼主多定几套,穿得多了就习惯了。”
李莲花:“……”
他不太清楚莲花楼具体多有钱,但武林盟主就在边上,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吗。
可惜了对面是个瞎子,想使个眼色都使不了。
李相夷抱臂在边上看得饶有兴致,笛飞声不明所以低声问他,“什么衣服?”
李相夷答道,“火云缎。”
笛飞声也有所耳闻,微微颔首,“他穿着倒是刚合适。”
风明萧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李莲花的思虑。
“楼主放心,这火云缎的外形并不招摇,鲜少有人能认得出来,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困扰的。”
他眉头又拧紧,压低声音,“我只是想着有火云缎在,你寒毒发作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这东西是李莲花寒毒发作过后,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找来的,不因为他是莲花楼的楼主,南胤的皇太子。
也不因为这人是玉姐姐临走前托付他好好照顾的,只因为他是李莲花。
如今他眼睛能隐隐视物,能与生父相逢,都是托了李莲花的福。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已经将这人当做朋友,真心实意的在关心他。
李莲花微微一愣,心头荡开一阵温热,轻笑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以风明萧对李莲花的了解,这一笑,就知道他认可了,不由得心下稍松。
结束早饭以后,风明萧便带着李莲花去了莲花楼。
镜湖客栈是忘川酒馆很早以前就建立在中州的一处据点,但莲花楼是近段时间才开始筹备起来的,所以现在只是立了楼,有一个大概的雏形,并未正式运转。
但就仅仅只是这个雏形,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一座楼背靠镜湖,与繁华的街道相邻。
看着古典雅致,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闲逸舒适。
推门进去是宽阔的庭院,往里直行便是医堂,上书妙手仁心四个大字。
庭院中四处都是搬着东西进出的楼中门人,着统一的藏青色滚白边服饰,见了李莲花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唤一声楼主。
医堂十分的宽敞,满面墙的药柜安装得差不多了,后方摆了满排的药架。
门人往来,有的分装药品,有的摆放医案,各自忙碌,倒是像模像样。
李莲花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前堂,往后方的回廊走去。
那回廊环着镜湖,边上设立了几方八角亭,檐牙高啄,十分精巧。
镜湖是中州十分闻名的景色,每逢月圆之夜,镜湖上便会映出一轮清亮明晰的月亮,镜湖便是由此得名。
“这地方以前是干什么的?”
李相夷四处瞧了一眼,问道。
边上陪同的风明萧回道,“与镜湖客栈一体,是个庄园,每年到了夏日便有人络绎不绝的来此避暑。”
李相夷点了点头,难怪这么大呢。
风明萧便继续为李莲花详细的介绍此处的布置,开设的学堂在什么地方,课业如何安排,以及招收学员的条件。
事无巨细,格外繁杂,李相夷听得直犯困,在那院中借了一方棋盘跟笛飞声斗棋去了。
下了两局,都是中盘胜。
李相夷赢得来气,笛飞声输得来气,两人都不满的看向彼此。
李相夷心里记挂着李莲花那一手棋,而笛飞声,则是因为李相夷承诺他,只要能达到李莲花的条件让他们再下上一局,便再赴他一次约。
什么时候打,在哪里打,他自己定。
所以棋还是要下的,两人对视片刻,各自捡棋分子,又重新开始了一局。
直到四顾门的人找过来,才打消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门主,三枝姑娘有消息了。”
李相夷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篓里一撂,转身看向他。
那人这才继续道,“有路人证实,昨日江府的人带着一个红衣姑娘刚过了城郊,便被人劫走了。”
“据目击路人描述,那人衣着富贵,看着虽病恹恹的却生得俊美,身手极好。”
李莲花闻言蹙眉片刻,“可知去向?”
那人转向他回道,“回李楼主的话,已经派人去查了。”
李相夷颔首,让他退了下去。
又看向李莲花,眉头微微一挑,“还真让你猜对了,三枝的确让人劫走了。”
李莲花提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棋,“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对三枝来说是好是坏。”
顿了一下,又问,“到谁了?”
笛飞声指尖捻着一颗黑子在棋盘上磕了磕,瞥了李相夷一眼。
李莲花敛起袖子点了点棋盘上的空隙,“九之十二,挂他。”
李相夷凝眸片刻,眼底亮起一团光。
这一颗子下去,少说够他与笛飞声再周旋小半个时辰。
白子啪的一声往上一按,李相夷抿唇嘴硬道,“不用你教,我自己会输。”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输棋都需要有人来帮忙,对李相夷来说也实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李莲花暼他一眼,立直身形退开。
得,观棋不语,算他多事。
……………………………………
沙原客栈。
一间雅致的厢房里,镂空的红木桌上放着金色的香炉,正丝丝缕缕的散着烟雾。
梁三枝坐在桌边,时不时担忧的看一眼窗外,神色复杂犹豫,又低下头。
她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红嫁衣,衣裳是恩人给她买的淡绿色长裙。
两侧发间各点缀簇淡黄色小花配饰,衬得她像春日里的迎春花一般。
梁三枝活了十多年,第一回穿这么漂亮的衣裳,料子比丝绸还要柔软,却能保暖。
门口被人推开,她有些拘谨的抬起头,便见一身黄衫的男子端着托盘进来。
那人生得俊美,面色冷白,看着有些病恹恹的。
通身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衬得那一身衣裳像是镶在他身上的金玉。
“恩公……”
梁三枝有些局促的想要站起来,却被那男子按了回去。
手掌宽厚,力道虽柔和,却不容她抗拒。
“梁姑娘不必多礼,唤我一声琵公子就是。”
梁三枝点头应是,“好,三枝记下了。”
琵公子取出一个玉瓶放在她面前,温声道,“这是芙蓉养颜膏,你脸上的伤用这个涂上几次,就能愈合。”
梁三枝的脸上有几道划痕,想来是前日救下她时划伤的。
梁三枝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个玉瓶,莹润的触感比她干惯了农活的手都细腻。
“多谢琵公子。”
她嗫嚅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他,“公子,那个与我一同被抓进伏龙寨的姐姐……”
原本救下她一人已然该她感恩戴德了,但她实在担心那个温柔的姐姐,便厚着脸皮求了琵公子,想请他帮忙救人。
琵公子摇头,“我去了一趟伏龙山,晓凤不在。”
听他提起何晓凤的名字,梁三枝不由得好奇,“琵公子认得那个姐姐?”
琵公子唇角微微一弯,“认得,她是天机山庄的人,是我的师妹。”
他极少笑,这样一笑起来,就像是雪原上绽开的棣棠花。
梁三枝看得有些愣神,琵公子不解的对上她的眼眸,小姑娘吓得赶紧低下头,脸颊通红。
琵公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却牵连出一阵咳喘,眉头一紧,重重的咳出声。
梁三枝手忙脚乱的给他拍了拍后背,琵公子抬手倒了一杯茶,喝下一口顺气。
“别……”
梁三枝面色一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琵公子喘匀气息,不解的看她一眼,“怎么了?”
梁三枝垂下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琵公子继续道,“不必担心,那丫头机灵得很,自己会脱身。”
梁三枝担忧的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琵公子又道,“待我寻回她,便带你一同回天机山庄,娶你为妻。”
梁三枝心头重重一跳,慌乱的连连摇头。
“公子,你不需要这样的,公子能救出手救下三枝,已经是对三枝天大的恩典了……”
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回说了,每次开口,梁三枝都会吓得六神无主。
琵公子眉头微微一蹙,“姑娘可是嫌我身子孱弱,这并非长久,大夫说调养上几年便能恢复……”
他本来并不这样,只是当初与人比剑时伤了心肺,这才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梁三枝焦急的直摇头,索性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公子是天上明月,三枝断不敢高攀,还请公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琵公子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垂下眼眸。
看来人家姑娘并不喜欢他,只是他实打实的看了姑娘的身子,总该是要负责的。
那日他从中州城外甫阳庄上回来,寻得治疗咳疾的良方,打算回去试上一试。
却不料刚过城郊,便听到丛林中有女子凄厉的呼救声。
循着声音找过去,便见几个獐头鼠目的淫邪之辈,正在撕扯一个姑娘的衣裳,欲行不轨。
一身热血的江湖儿郎见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琵公子剑挑数人,直打得他们还不上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拖着一身伤离去。
那差点被糟蹋的姑娘便是梁三枝,当时琵公子过去的时候,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只余红色小衣遮避,藕白的腰肢纤细的手臂都叫他看了个透。
琵公子连忙别开眼,褪下外衫将她盖住,将她打横抱着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自小的礼教明白的告诉他,看了姑娘的身子就该负责,娶她为妻。
琵公子轻叹一声,将她扶了起来。
“梁姑娘当真对在下无意,那在下也不会强求。”
“若仅凭自己的意愿强娶姑娘,与那日逞凶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梁三枝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眼中噙了泪摇了摇头,抬手按在他的唇上。
“公子怎么能将自己与那些人放在一处去比,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梁三枝配不上公子。”
琵公子不解,“为何配不上,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合乎规矩合乎礼法,怎么就配不得了。”
梁三枝面露难色,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不敢看他。
琵公子见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退了两步。
“姑娘见谅,是在下逾越了。”
他将桌上的吃食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点东西吧。”
梁三枝端过那盘中的碗碟,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公子……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琵公子面上有些不解,“姑娘为何这么问?”
还没等梁三枝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半掩的房门被砰的一脚踢开,门外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鱼贯而入,将整个厢房围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