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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工学校的课程,每个学期都有实习的内容。

在校园的西面,有一个实习小工厂,除去旁边的材料库,光提供给学生练习手艺的车间就有两个,每个车间配有十几张实习台,每张实习台面上,有六个台虎钳,一边三个,依次摆开,中间用防护网拦着。

第一个学期的实习内容,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练锯。

每个学生发一把钢锯,六根锯条,开始是用实习工厂的一些废料练习,期末考试,换成了一块宽五公分,长十五公分的钢板,考锯缝的垂直度。

这是丁楠的死穴!

或许是上面有妈,还有两个姐姐,家里的活从来都轮不到丁楠来干,丁楠从小就没练出来,也或许就是单纯的笨,丁楠的期末考试,那块斜出天际的钢板,被实习工厂的老师当了典型。

实习工厂的老师姓谭,五十出头,是个皮肤黝黑的老烟枪,他用那两根被烟熏黄的手指,夹着丁楠锯的那块钢板,举起来问丁楠:

“丁楠同学,你说,我该给你打多少分呢?”

全班的同学哄堂大笑,纷纷回过头来,看那个脸红到脖颈处的丁楠。

刘明也笑着去看丁楠,他早就认出,班里这个一声不响,文文静静的女孩,就是那天晚上在男女生宿舍中间的那条马路上,拎着一个塑料袋独自转圈的女孩。

这几个月,丁楠的身高蹿了一截,身体被拉长变得更苗条了,连下巴都变尖了。

“收拾好了吗,明天咱淄城的老乡都一起走。”

放寒假了,宿舍里的人都在打包行李,盖丽丽又从对面的宿舍过来了,她问丁楠。

“……我,我明天还想去给我妈买点东西带回去,我想晚一天走。”

正在收拾行李的丁楠犹豫了一下说道。

“买啥呀,坐车带那么多东西还麻烦。”

盖丽丽说道。

“……”

丁楠没说话。

“那行,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过年的时候去找你玩,我记一下。”盖丽丽说着,从丁楠的床头扒拉出一支圆珠笔,在手上写着,一边写还一边问丁楠:“是东四路,你告诉我,你家是几号?”

“……”

丁楠的那张省城地图,已经标注了密密麻麻的叉号,她用手指沿着地图上弯弯绕绕的街道,找寻着自己还没去过的地方。

或许,今年国生就回来了呢!

丁楠在心里暗暗想着。

丁楠离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喧闹的离校潮是昨天,今天,除了一些来学校玩的本地生,没走的外地生已经不多了。

刘明和一帮男生在操场上踢球,远远地看到丁楠拿着行李从操场边经过,心里还在想:这个人真是有些怪,一个女生,回家怎么比自己还不着急?

……

刘晓军在红星机械厂的称呼变了,他不再是刘晓军,小刘,而是刘科长了。

厂里面的中层会议,刘晓军是最年轻的一个。

现在的刘晓军,上班要去厂里的办公楼,办公楼里面有厕所,除了去食堂吃饭,偶尔能看到张玉玲,其他时间,基本上和张玉玲没有什么交集了。

张玉玲自打结婚之后,瘦了一圈,原来丰满的脸蛋和身体,像是失了水分的苹果,有些起皱,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刘晓军现在看她的眼神,客气而又疏离,原来的那种关切一点也看不见了。

张玉玲在厂里上班,到点来,到点走,很少说话,就像一部机器。

比起住在单身宿舍,被人指指点点,现在的张玉玲,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一步登天,走狗屎运,娶她的男人瞎了眼。

自来水公司是个旱涝保收的好单位,同样是坐办公室,挣的钱比坐机关的多出一大截,福利待遇还好,过年过节,什么都发,根本就不用自己买,何况,张玉玲的老公还是个科长,管人事的,光求他办事送礼的就不老少呢!

张玉玲和别的男人怀孕流产,这名声都坏成那样了,咋就找了一个条件这么好的?那男的是瞎了还是咋着。

张玉玲的娘家对这桩婚事也是天大的满意,周末,女儿女婿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来看老两口,看得邻居们都眼红呢!

生活像是给了张玉玲一块糖,可除了张玉玲,没有人知道糖纸里面包的是什么。

夜晚,张玉玲睡不着,她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把睡在旁边的方志国也弄醒了。

方志国从自己的被窝里伸出手,摸到张玉玲的额头,他用细长的手指由前往后,一遍又一遍给张玉玲捋着头发,像一个巫师在施展魔法,试图让张玉玲沉沉睡去。

张玉玲闭着眼睛,那一遍遍轻柔的抚摸,并没有让她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烦躁,她猛地一下子,背过身去。

方志国收回手,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掀开张玉玲被子的一角,自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

张玉玲家卧室的窗户上,结婚的时候贴的囍字还在,隔着白色的窗纱,清晰可见,张玉玲睡不着的时候,就躺在被窝里去看,看的时间长了,她发现那个字越来越不像个字,而是像两个人并排的躺在一起。

方志国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张玉玲掀开自己的被子下了床,屋里的暖气很足,她就光着身子,赤着脚。

张玉玲走到窗前,伸手把那张双喜的字撕了下来,字是用胶水粘上去的,撕下来之后,玻璃上留下了斑斑点点难看的痕迹。

张玉玲把窗纱重新挡好,手里拿着那张撕破的囍字去了厕所,她打开厕所的灯,把手里的红囍字撕了个粉碎,扔进了马桶。

墙上的镜子照着张玉玲赤裸的身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了神,她把烫成卷的头发拢到头顶,就像过去扎着马尾辫的时候那样。

洗手台的对面,是张玉玲家的客厅,厕所的灯光照不到,那里就是一片黑暗,在张玉玲的身后,就像一张黑色的油画布一样。

正在照镜子的张玉玲突然发现,在身后的那片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人影。

张玉玲吓了一哆嗦。

是方志国。

方志国正站在客厅里,一声不响地看着站在镜子跟前的张玉玲,脸上的神情忧郁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