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微洒,鸟语花香。
李辰安僵硬的从桌子上直起身,扭扭脖子,只觉头晕目眩。
果然,年纪大了还是要少饮些酒。
“辰安兄,要喝点小米粥吗?”
一碗热气腾腾,金黄诱人的小米粥被推至眼前。
李辰安食指大动,端起来,沿着碗边吸上一口。
顺滑,香甜,胃中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好粥!”
由衷的称赞一声,李辰安三两口把粥喝完,把碗放下,
一抬头,却发现方多病浑身上下挂满了字画。
“方兄,你这是?”
“漫山红啊!”
将浑身字画抖落,方多病在地上挨个展开,解释道:
“这玉骨秀客玉楼春,向来只会邀请闻名江湖的奇人参加。”
“待本公子办一场赏画大会,玉楼春定会闻风而来。”
“哈哈哈,方兄啊!”
李辰安轻笑两声,瞧了瞧几幅字画,调侃道:
“这玉楼春又没有狗鼻子,他如何能知晓此次赏画大会?”
“再者,我观你这几幅画,稀松平常,无甚稀奇啊!”
“无甚稀奇?这些画可都是我收藏的至宝。”
方多病仿佛受到了挑衅,捡起一幅石桥图,炫耀道:
“这幅石桥图,乃是三十年前沧海盟盟主,宋徽所作。”
“挥毫泼墨间,皆蕴含其所修绝学,就这一幅价值千金!”
“千金?!”
李辰安惊呼一声,不信邪,拿过仔细观赏一番,试探道:
“方兄,你所言值千金,莫不是你花千金买的吧?”
“不然呢?”
“那你被骗了!”
方多病:“???”
抢过画仔细瞧了瞧,笃定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画乃是…”
“方兄可是不信?”
李辰安毫不留情的打断,夺过字画,斗气道:
“我们去找李莲花,老狐狸见多识广,让他掌掌眼。”
“别去了,他比我还忙。”
再次夺回字画,方多病神色古怪,一副很难评的表情:
“今日一大早,李莲花就向我打听玉楼春的事情。”
“在得知漫山红的邀请条件之后,他就拉着阿飞出去了。”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要让阿飞在街头卖艺!”
李辰安:“???”
听得懂,且大受震撼!
笛飞声街头卖艺,确实是李莲花能想出的主意不错。
可阿飞是失忆,又不是傻,怎会答应如此离谱的要求?
重点是,他们两个能卖什么艺呢?胸口碎大石?
好奇,十分好奇!
“走走走方兄,速去围观,此等情景,当记录下来啊!”
李辰安一脸兴奋,拽住方多病便向外跑去。
“且慢,此等行径,本公子不屑为之!”
方多病不为所动,甚至还一把甩开了李辰安。
“嗯?!”
李辰安愣住,绕着方多病转了三四圈,目中满是疑惑跟不解。
他没看错吧!这是方多病吗?莫不是被掉包了吧!
“方兄,你确定不去看?”
“笛飞声街头卖艺,堪称百年不遇,你真的不想去?”
“我……”
方多病语凝,下意识护住屁股,目光躲闪,嘴硬道: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你自己去吧。”
说罢,转身就走,却被李辰安死死拽住。
“方兄啊!”
李辰安目带审视,上下打量好几眼,突然大声道:
“实话说,你是不是偷看,被笛飞声抓住了!”
方多病:“!!!”
面露惊恐,急忙抽出手后退几步,磕巴道:
“你…你如何晓得?”
“哈哈哈。”
李辰安大笑起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道:
“你我二人又不是第一天相识,我还不知道你?”
“来,快让我听听,笛飞声对你做了什么。”
方多病:“……”
无奈夹杂着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严肃道:
“辰安兄,这有时候,措辞、语调很重要。”
“你若实在不会形容,其实沉默亦是一种…”
“你赶紧说。”李辰安毫不留情的打断。
“什么也没有,就是…”
语气颇有几分愤慨,方多病讲完一脸委屈。
他不过是暗中跟随去看戏,不过是叫好声大了些。
笛飞声凭什么不由分说的追着他打?
李莲花还在一旁帮腔,说是什么特赠节目,请诸位广为宣传。
呸!难道他方多病的命就不是命了?!
“哈哈哈。”
李辰安疯狂大笑,乐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他
“走走走,吾甚是好奇,再去一观。”
“不去。”方多病摇头拒绝,“我可不想再被追着打了。”
“不会,绝对不会。”
李辰安十分笃定,朝门外瞧了瞧,炫耀道:
“这看乐子是要有筹码的,你且看。”
只见莲花楼外,一匹骏马疾驰而来,翻身跃下一壮汉,行礼道:
“玄三拜见三殿下!”
“何须多礼,快快起身。”
李辰安极为热情,走近将人托起,开心道:
“玄三,许久不见啊!”
“多谢三殿下挂念,太子殿下已收到殿下密信。”
“特派属下,同杨指挥使调兵相助。”
“石水姑娘,及云彼丘也都得到了救治。”
“这是殿下要的请柬。”
玄三从怀中拿出一封烫金请柬递上,李辰安顺手递给方多病。
“漫山红的请柬?!”
墨痕清晰的几行字,看的方多病有点懵。
玉楼春怎会无故邀请他们?
“没错,就是漫山红,这玉楼春跟金满堂同为南胤后人。”
“金满堂死在元宝山庄,更有朝廷介入其中。”
“玉楼春怎敢不闻不问,惊疑之下,定会派人打探。”
“所以你和李莲花,就变成了他最好接触的江湖人。”
目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李辰安就差把得意二字写在脸上了。
方多病:“……”
低头看看请柬,再看看满地的字画,脑中莫名浮现出驴的样貌。
“知道你不早说,喜欢看本公子笑话是吧!”
气呼呼的把请柬塞回去,方多病转身欲走。
“哎~方兄,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李辰安把人拦住,佯装出几分委屈道:
“可不是我不解释,我这不是宿醉才醒嘛!”
“还有,写封信给天机山庄。”
“让你娘、方尚书、旺福及一干人等,速速前往京城。”
“单孤刀身边已无人可用,我担心,他拿你要挟方尚书。”
“好!”
方多病颔首应承,走了几步,忽然问道:
“那咱还去看笛飞声卖艺吗?”
“当然要去。”
“甚好!”
方多病喜笑颜开,迅速离去。
“殿下,方公子在你身边,应当不会有危险吧?”
玄三略有几分疑惑。
“他不会,但方则仕会,单孤刀走投无路,不可以常理度之。”
“另外,苏公公身死,我二哥可曾说些什么?”
“回殿下,并无!”
仿佛想到了极为开心的事情,玄三语气钦佩道:
“太子殿下已将二殿下禁足,言明,待殿下回京之后。”
“殿下若不在追究,便可解了二殿下禁足。”
“倘若殿下心中尚有怨气,便再关二殿下一个月。”
“因此事,二殿下气的天天破口大骂。”
“他活该!”
李辰安唾弃一声,心里又双叒叕默默给皇兄点了个赞。
皇兄干的真好,有此皇兄夫复何求啊!
“殿下,玉楼春麾下送信之人,可需…”
玄三话未说完,话外之意却不言而喻。
“不过一个下人,找个牢房关起来便是。”
李辰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玩味道:
“玉楼春所仰仗的,无外乎就是,藏头露尾,罕有人知。”
“只要寻得他隐居之所,不过土鸡瓦狗。”
“届时,你只需跟着本皇子留下的记号,便可轻易救出昭翎。”
“凭此功,我定替你向皇兄讨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多谢殿下!”
玄三恭敬地行了一礼,缓步退去。
镇子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李辰安跟方多病联袂而至,老远就瞅见李莲花在吆喝。
“各位路过的父老乡亲,停一停,看一看!”
“听江湖,闻江湖,人人皆是江湖人。”
“今日,在下特地请来了,江湖中威名远扬,声名赫赫,”
“可止小儿夜啼的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来为大家表演。”
“说起这金鸳盟啊……”
口若悬河,舌绽莲花,慷慨激昂。
一番演说,将金鸳盟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嚣张跋扈,体现的淋漓尽致。
更将此次表演,描绘成了诸位百姓,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戏码。
人群中,李辰安跟方多病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笛飞声是疯了不成,竟愿意让李莲花如此编排他?
还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戏码,堂堂金鸳盟盟主,是用来街头表演的吗?
方多病跟李辰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
“快开始,快开始!”
不约而同的开始大声起哄,二人眼中满是兴奋。
管他什么戏码呢,有乐子就行!
笛飞声天桥卖艺,啧啧啧,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呢。
“开始,开始~”
百姓们亦跟着大喊起来,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他们亦想见识见识,可止小儿夜啼的金鸳盟盟主,能有什么精彩的表演?!
“诸位,还请稍安勿躁。”
李莲花高喝一声,用手势下压几分,目光挨个扫过。
“既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表演,自是需要诸位相助。”
“这位兄台,吾观你骨骼惊奇,气质非凡,不知可否相助?”
气氛逐渐安静,众多百姓皆顺着李莲花目光看去。
李辰安:“???”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僵硬的抬起头,正撞见李莲花似笑非笑的眼神。
完蛋!刚才喊太大声了!
“跑!”
没有丝毫犹豫,蹑云逐月催动,眨眼间,李辰安便在三丈开外。
“还跑挺快!”
李莲花轻笑一声,朝笛飞声颔首示意。
笛飞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狞笑,纵身追了上去。
架秧子起哄是吧?!
殊不知,这场表演,就是为了引你李辰安上钩。
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当街追杀当朝三皇子,这个噱头,可比他卖艺好用多了!
“老狐狸…你,你算计辰安兄?!”
方多病猛地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万万没想到,连他早上被追着打,都是计划中的一环。
“算计?方小宝,可不要乱说。”
李莲花矢口否认,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辩驳道:
“三殿下呢,不过是运气好一点,恰好被选中。”
“若他不来看乐子,又怎会被笛盟主当街追杀呢?!”
“可…可是…”
方多病欲言又止,神色愈发古怪,坦言道:
“可是我们已经拿到了玉楼春的请柬,何必多次一举呢?”
从怀中拿出烫金的请柬递上去,方多病佯装几分疑惑。
李莲花:“???”
接过请柬仔细看了一遍,不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催促道:
“赶紧去追笛盟主啊!别让二人真打起来。”
“那你可把请柬收好,千万别丢了!”
话中另有所指,方多病说完,纵身一跃,几步消失不见。
辰安兄猜的果然不错!
以笛飞声的性格,绝无可能当众表演,定是另有图谋。
若非他们提前准备了请柬,就是被笛飞声打一顿,都无话可说。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李莲花亦听懂话中含义,低喃一句,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驿站,李莲花四人先后而至。
李辰安看着笛飞声,谨慎的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笛飞声毫不在意,甚至看向李辰安的目光,满是挑衅。
方才镇子外一战,此人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尤其是那一身精纯的内力,同记忆中模糊的身影,不相上下。
他坚信,若能同他酣畅淋漓的打一架,记忆定能恢复!
“辰安兄,你二人势均力敌,何至于此?”
方多病一脸疑惑,无奈的把李辰安拽近些。
“自然是为了躲麻烦,天大的麻烦!”
李辰安低喃一句,目光看向李莲花气的咬牙切齿。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让笛飞声知道,除他之外,尚有人能与君一战。
如此,他就有了大好的借口能摆脱笛飞声,真是个老狐狸!
“敢问四位客官,可是要送信?”
一身粗布麻衣的驿卒,向李莲花拱手问询。
“非也,我们是受你家主人之邀,参加漫山红。”
将请柬递上去,驿卒翻看,确认无误,立马躬身行礼。
“请诸位稍后,在下这便准备马车。”
“不知两辆可够?”
“自无不可。”李莲花颔首应承。
少顷,院落内,两辆低调内敛,甚至有些简陋的马车驶入。
李莲花同方多病在驿卒的安排下,同乘一辆。
“二位,里面请!”
驿卒朝李辰安跟笛飞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笛飞声率先上车,回首对视,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
李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