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身手不及杀手,若他们想强攻,要闯六重机关、陷阱也不容易,乌禾想到这一层,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她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再碰她。
她回头去看,身后的人盯着她的伤口流泪,她的心不由酸楚,忙拉了干净衣服去擦阿月的脸。
阿月低了头擦了泪,抬起头笑着看她,说她没事。
她倾身抱住了阿月,“实在是他出手太快,若我不挡,他会刺中你的心脏,若我推你,你闪躲不及,还是会中剑。我去挡,能躲开重要部位,而且我身体的底子好,你不用太担心。”
汐月何尝不知道,可她就是想哭,阿禾把她看得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她很感动,也心疼阿禾。上一次阿禾腹部的伤,养了大半个月,这一回虽不用这么久,可还是痛,她不想阿禾痛。
阿禾不想她担心,既不喊痛,也不哼哼,她不想阿禾忍着。
乌禾见汐月不说话,便松开她,看着她的脸。
汐月笑笑,“我知道,你觉得痛,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那么痛了。你不想我难受才不喊,可这样我觉得更难受了。”
乌禾抬手摸她的脸,“好,痛我就喊出来。”
乌禾转过身,重新趴在床上。汐月挑出药膏,轻轻敷在伤口处,乌禾“嘶”了一声。
汐月停了一下,再继续敷,到敷完药,她们的后背都冒了汗。汐月拿了干净的棉布,擦去乌禾后背伤口附近的汗,再去擦自己额头上的。
敷完药,乌禾想要起身,被汐月按住,她让乌禾歇一歇,她去弄热水来,不能洗澡,就擦擦身。忙到半夜,她们才睡下。
徐逸云受了轻伤,她不想姨母看见,便在徐雨翊和周慕昔的房里处理伤口,顺便商量明日的事。
她们不担心官兵跟杀手一样攻上山,她们担心曲弄风的计划,李元栩既注意到骆驼峰,风弄楼是不是也一样被李元栩的人监视?
徐逸云觉得,曲弄风打算推翻朝廷,必也派人盯着李元栩。长寒门这次袭击过于突然,曲弄风来不及告知她们,她也许已经知道长寒门的行动了。
至于曲弄风会不会调整计划,还要等昨晚下山的路月、路星回来,她们最快也要三日后回来,离水稻夏收还有一月的时间。
徐雨翊边瞅徐逸云的手臂边问她怎么对姥姥隐瞒,她们睡在一张床上,要是突然碰到了,她又来不及掩饰,要怎么办呢。
周慕昔出了个主意,让徐逸云这几天去最右边的院落睡,跟姥姥说她要跟连陌声商量应对官兵的事。
徐逸云说姥姥会问她怎么不跟乌禾商量,而跟连陌声呢。
三人瞬间都想到乌禾受了伤,就不再说了。
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徐钦从峰顶下来有些累,洗漱后上了床,躺了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三人进屋就感觉到了,对视了一眼,退出了屋子。
三人一同去最右边的院落,走到连陌声屋门口,就听许至臻大叫了一声“姓连”的,三人面面相觑,想往下走,里头的连陌声问谁在那里。
三人露出略有些尴尬的表情,弱弱说了声“是我们”。
门从里头开了一半,连陌声走出来,随手将门关上,连缝都没留。
“什么事?”
声音里没有情绪,人也是笑着的,但她们仨都觉得有些不适,特别是徐雨翊和周慕昔,她们亲眼见连陌声笑着用毒逼那杀手,一剑结果了那个杀手。
徐逸云清了清嗓,“我想这几日都住这边,可以吗?”
连陌声笑着点头,“没事了吧?”
徐逸云点头,连陌声笑着望向了她们,她们立刻点头。
连陌声转身开了半边门进去,“哐”,门重重地关上,吓了她们一跳。
她们没有想错,她们打断了别人的好事。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回到她们的房里。
周慕昔拍了拍胸口,又咽了口水,“难怪下一任门主是她。”
徐雨翊吐了吐舌,“我以前还误会你们,要是知道她是这样的连陌声,我根本不会误会啊。”
周慕昔白了她一眼,“你跟她不差不多。”
好啊,阿昔居然说她心狠手辣,她扑上去,咯吱阿昔,阿昔边笑边求饶。
她松了手,直起身看阿昔,阿昔笑着看她,两人眼神交汇,就贴在了一起。
她们本紧绷的身体,在此刻化为水,润泽着彼此,融合着彼此。
她们熟悉对方,跟熟悉自己一般,顺着各自的感觉,去抚触,去亲吻,去勾勒,抵达那个温柔之处。
第二日一早,她们先碰头,再各自去做平日做的事。官兵没有来,徐逸云、徐雨翊、周慕昔三人下山,打算探一探,若有官兵靠近,她们分两路,一路报信,一路拖延时间。
她们走到山腰处,第一重机关、陷阱处传来信号,有人上了山,只有一声鸟叫,表示只有一人,会是谁?她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答案。
她们离第一重机关、陷阱不远,若继续往下,很可能与上山的人碰上,她们便躲进一旁的草丛中,等来人上来。
是个她们没想到的人,特别是徐雨翊,因为是她见过几面的人——陆归。
陆归来此,是想为秦风拿到解药吗?可是很明显骆驼峰不会给,她来只是送死而已。她对秦风已到了生死不顾的地步了?那个秦风若真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重,不可能让她来。
徐逸云按住剑,想抽剑,被徐雨翊按住了。徐逸云松了手,一下明白,阿翊跟这姑娘认识。
徐雨翊想起身,衣服被周慕昔拉住了,她用眼神告诉阿昔没事的,阿昔松开了。
陆归看到徐雨翊,愣在原地,眼睁大,似乎不敢信她还活着。
“你怎么还活着?”
徐雨翊以为秦风就算瞒所有人,也不会瞒陆归,是她想错了秦风。秦风也是男人,哪里会不一样呢。
徐雨翊笑着,“你很想我死了?”
陆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入主题,向她要解药。
徐雨翊上前一步,陆归抽出了剑,她便不往前,说起她对秦风的猜测。
显然她猜对了,陆归的脸色变差,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跟那时她在余小姐脸上看到的一样。
余小姐不相信他父亲是个滥杀无辜、助纣为虐的人,陆归不相信秦风为了他的武功让她冒险。
“不可能,之前我来骆驼峰,他也跟上来了,他要更在意他的武功,不应该跟来。”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她本来不想挑明,可不说清楚,陆归肯定不会信她。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看来陆归也不是全然蒙在鼓里,她也怀疑她跟李元栩的关系了吧。
“他把你留在身边,想保护你,也想看着你,你的身份暴露,对他大大不利。而秦风就是知道这点,才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给自己当护身符。”
陆归指着她大喊:“你胡说。”
“我想错了一点,你上来也不一定是送死,长寒门的人也会跟来吧?”
“不……”陆归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
“门主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你舅舅。”
“他为什么不认我?”
陆归似乎不惊讶,也许她猜到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了吧。”
陆归若有所思,很快,她直视徐雨翊,“他是担心我遇险,才不认我,才不是你说的于他不利。”
徐雨翊笑笑,不再辩解,她相信以陆归的聪明,总有一日领悟,她说再多,只有反效果。
第一种鸟叫声响起,跟在陆归身后的人上来了。
“你听,他们来了。”
陆归往身后看去,飞鸟一阵阵飞起,的确有人跑上山。
“秦风中的毒没有解药,你还是跟他们一起下山吧。”
“你骗人。”
“我何时骗过你?”
陆归没回她,声音低了下去,“真的没解药吗?”
“长寒门应该也有懂毒药的人吧,如果能弄出解药,你明知可能送命还会来此吗?”
陆归没有说话,将剑插入剑鞘,转身朝下走。
徐雨翊也转过身,往回走。
“你为什么要离开皇宫?”
徐雨翊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你应该知道吧,你当过我,经历过的,不是吗?”她感觉陆归领悟到了。
“她们不是你的亲人吗?你舍得她们?”
陆归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是向往的。
“是,我舍不得,可我也不想困在爱的牢笼中,为了她们,委屈自己。而且,这爱是利于她们的爱,并不是真心为我好的爱。如果她们真心为我好,就不该让我去别人家,做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别人的祖母。”
陆归面露不解,“大家都是如此啊。”
“那为什么受苦、委屈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呢?”
“男人也在为国、为民、为家啊。”
“那为什么女人不能呢?只能困在宅院中,当男人的附庸、仆人呢?”
她们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朝下面看去,跟着陆归的人已经上来了,陆归指了指草丛,自己转身朝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