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她们,她没想过她们会在这个时间做那晚她亲眼所见的、令她害羞的事。她们的轻吟声对她的影响比那晚要大,因为她们是她身边的人,又相处了这些时日,她多少有些难以面对她们。
她这样反常,姨母都看出来了,她们估计早察觉了。如果她不直面她们,这种尴尬还会继续,她们会误以为她对这件事反感,甚至讨厌。
她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不能让她们误会。
她睁开眼,看向姨母,姨母闭着眼。她挪过去,靠在姨母身上,姨母张开眼,揽住她,轻抚着她的头。
她小声跟姨母描述她听见的声音,还说了自己反常的缘由,她说她不是对女人之间的事反感,纯粹是她觉得害羞,慌乱之下,才这样反常。
姨母问她练剑、打败对手、授予将职,可会高兴。她点头。
“那件事跟你高兴的事一样,只是女人们遮遮掩掩,觉得是闺房事,不便与人言说,可男人却不是这样。你在军营里碰到过了吧,他们侃侃而谈,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目光,就算不行,也吹说行。他们把这事当做跟升职、掌权一样,是能显示他个人能力的。”
“女人们羞于说此事,除了要保持单纯贞洁有个好名声,还因为她们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因为这件事在成家前是禁忌,是羞耻的事。成家后,为了留住丈夫,比成家前大胆许多,还去青楼学习,这时不觉得青楼女子脏了,也不觉得青楼女子的手段下流了。可是,丈夫根本不是因为她人不好手段不行,纯粹是因为他把占有几个女人当做谈资,他要的不是你这一个女人。”
她静静听着姨母的话,觉得有理,也觉得耳目一新。她没想过姨母会说出这些话来,她们从没谈过这些事。
姨父要她成家,姨母劝过她,要她听从自己的心,不要因为姨父动摇。就是因为姨母的支持,她才能坚持自己,找各种借口,应付各类男人。
姨母似乎察觉到她走神,轻拍了她手臂一下,说她不想听,她就不说了。她抱紧姨母的腰,说她要听。
姨母接着说起青楼女子的事,说她们看似自愿,却是被迫的,养育之恩压着她们,她们以为那光鲜亮丽的地方,会是改变命运的地方。成为花魁,变成男人追捧的对象,就不愁吃喝,不愁片瓦遮身,更不必含辛茹苦地伺候丈夫一家。
“可是,她们错了,身体才是她们最大的根基,如果身心都坏了,再好的条件,都补不回来。更不必说,男人带给她们的疾病是致命的,她们享受不到出了这魔窟的生活,因为她们中能出来的少之又少,这地方一旦踏进去,就万劫不复。”
她认同姨母说的,那些青楼女子身不由己,被说脏,可脏的不是她们,若她们不接客,根本不会染上绝症。
“那个家,也跟那地方差不多,只是名目好听了一些,青楼女子与妻子,对男人而言,其实差不了多少。我年轻时,压根没想过这些,后来才意识到,也晚了,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她从姨母怀里起来,真挚地望着姨母,“哪里晚了,姨母还要活几十年呢。”
她的声音太大,马车被勒停了,帘外的两人撩开帘子问怎么了。
姨母笑笑说没什么,让她们继续赶路。
她直视着她们,挥了挥手,说没什么,就是姨母觉得自己老了,她不认同,就激动了一点。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姥姥长命百岁。”
姨母被她们逗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她不是要成精了吧。
她们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就放下帘子,继续赶路。
她们看她的眼神跟平日一样,没受她刚才的反常影响,她顿感轻松。
姨母抹了眼泪,笑着看她,问她现在可还觉得尴尬。
她摇头,又靠向姨母,姨母拉住了她要抱她的手臂,说她这把老骨头可不能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
她略失落地收了手。姨母拉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腿,她心中一喜,顺势躺下。
她问姨母怎么从来不催她找个能过日子的人。姨母笑笑,说她身边不是有两位小妹妹陪着,哪里还需要找啊。
她一听急了,姨母不会以为她强迫她们留下吧,她要起身,被姨母按住了。
姨母说她没有误会,路月、路星都是实心眼,知道谁对她们好,不会委屈自己留下的,她那样说,是要她珍惜眼前人。
姨母猜得不错,那两姐妹在她劝她们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以她们的性格断不会做委屈自己的事,要做早就做了,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她知道那两姐妹是感激她出手相救,想报答,她也拒绝过了,说就算不是她们,别人身陷那样的困境,她也会出手,不需要报答,而且她们待在她身边十二年,已经足够了。
可她们坚持要跟她一起,说如果她不同意,她们也会跟着,她只好同意了。
她出声应和,说她会的。
姨母问她当真不后悔不当将军。
她想了想,说没有一点惋惜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有一点点。虽然以后无法在战场杀敌了,但遇到不平事出手救人也是一样的,虽没有酬劳和表彰,也不会有晋升,但也自在,无须听从别人的命令。
姨母赞许地夸了她几句,说她拿得起放得下,有侠义心肠,就算不在草原,回来这里,也一样可以大展拳脚。江湖跟朝堂,在某些地方还是蛮像的,而且这里比草原热闹,她又不是喜静的人,也算不错的去处。
她便问姨母,既然这么好,她又为何要劝她留在草原呢。
姨母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我这不是不想你因为我而离开。你的人生,终究是要你去过的,姨母的建议和祝福,也只是姨母的喜好,你可以听听,不需要跟着做。”
她笑笑,从姨母身上起来,帮姨母按着被她压了太久的腿,又揉了揉姨母的肩,姨母没有拒绝,很是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