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告诉她,这一带姓郑的有两拨,一拨东边,一拨西南边,一整个村里都是姓郑的。
她没有问仔细,知道个大概就可以,出了那样惨案的姓郑的人家只有阿昔她家,但痕迹估计被余之恒的人抹去了,她要打听仔细,肯定会惊动之前帮余之恒的官员,她只能都去看看。
大婶拉了她的手臂,凑近跟她说进村后不要到处问,很可能被人盯上,她没有追问原因。
因为原因很明显,做坏事的人心虚,不但篡改事实,还畏惧有人询问。
她手里的那把葱被大婶拿走,大婶塞给她一灰色头巾,让她包住头,大婶拍了她的肩,让她保重。
她进了东边的郑家村,才知道大婶塞给她头巾的用意,她遇到的妇人都基本用头巾包头,她一进村里,就被人盯着看,她余光瞟过那些人,没有转头去看。
路修的不错,用石子铺路,路旁的草丛不像野生的,像特意栽种的,用来点缀这条进村的路。村口的大石头上用隶书写着郑家村,往前是牌坊,牌坊看着气派,两边各有一座石狮子,石狮子的嘴张着,含着石珠。
她走了一阵,有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问她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那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睛看着有神,一副精明样,打量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说是路过的,他又问她的去处,她随口胡诌了一个地方,立刻快步往前走。
那中年男人在后头喊她,说他不知道方圆一百里内有这样的地方,问她是什么人,作势还要来拉她。
她发力往前跑,那中年男人在后头追,还大声嚷嚷,不一会儿,她后头就传来好几个男人的声音。她跑进小路里,一路都是杂草,她掏出袖中的迷药粉,跑进一人高的草丛中,等着他们追上来。
他们停在了离她大概十步远的地方,那中年男人双手插着腰,两眼望着草丛,高声大喊,“姑娘,我看见你了,别躲了,快出来吧。”
围着那中年男人的六个年轻男人瘫坐在草地上,个个气喘吁吁,个个又胖又矮。
瞧他们累得那个样子,不太可能追得上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不准备用迷药了。她悄悄转身往前走,那些男人没有发现她。
穿过一小溪,她看见了一座很新的宅子,宅子有三层,还带有院子,院子外头的草像是新生的,没有一棵高大的树。
院子里没人,宅子里头似乎也没人,她没听到人声,没看到一只虫子,她还能听见不远处溪流的声音,这一带好像有点太静了。
她绕过那个宅子,继续往前走,再往前是个山丘,山丘上的树木看起来高大,叶子没有完全变黄,她似乎闻到了草木灰的味道,就在不远处,可她没看见烟雾。
她走到山丘脚下,那股草木灰的味道更明显,也许是有农人在烧稻草,她没必要再进去了。
这东边的郑家村大概不是阿昔家在的那个村子,她转身要走,后头有人喊了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是阿昔的声音。
她转过身,阿昔从树林里跑出来,她立刻跑过去,抱住了阿昔,她刚要开口说话,阿昔推开她,挡住了她的嘴,拉她往树林里走。
走了好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坐在一座土堆旁的郑慕离,郑慕离朝她挥了挥手。那土堆旁放着祭奠的食物,插着几支香,旁边是烧过了的灰屑。她这才注意到她们都穿着白衣。
阿昔没有松开她的手,她拉她到那土堆旁,跟那土堆介绍她。
“娘,爹,这是我最喜欢的人,她叫江雨翊,因为她,我才报得了你们的仇。她对我很好,你们可以放心。”
她屈膝要跪,被阿昔拦住了,“我娘和我爹不喜欢有人跪她们,拜一拜就可以了。”
“要怎么做?”
阿昔低头笑了一下,她合起了两掌,朝那土堆拜了三拜,然后偏头看她。
她学着阿昔的样子,朝那土堆拜了三拜。
阿昔拉她坐下,问她怎么会来这里。她望了郑慕离一眼,郑慕离摸了摸鼻子,说他去山上看看,看那些人有没有上来。郑慕离走远了,她说起原因,阿昔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你没看见我在桌上留了字?”
她摇了摇头。她一心要追阿昔,根本没往桌上看。
阿昔佯装生气地瞪着她,“你怎么动不动就怀疑我,我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她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阿昔,“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我心虚。”
阿昔伸手想摸她的脸,她往后躲了一下,阿昔撅起嘴,她立刻将脸送了过去。
阿昔的手指在那处弄了几下,就收回了。原来阿昔不是想摸她的脸,是那处沾了什么。
“那件事可以说了吧。”
阿昔定定地望着她,她摸了下后脖子,咬牙将过去的自己摊放在阿昔面前。
她说的时候,留意着阿昔的表情。阿昔没有皱眉,也没打断她,只眼睛眨了几下。她吃不准阿昔会怎么看她,过去的自己实在狠毒。
她说完就有些不安,她不敢看阿昔的眼睛,她别过眼去看一旁的黄色野花。
“你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才抓到他的把柄的吧?”
她“嗯”了一声,没有转脸看阿昔。
阿昔的手抬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她往下看,想转过去,阿昔的两只手捧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再动。
“看着我。”
她不自主地听从了阿昔的命令,抬起眼看着阿昔。
“我上骆驼峰时,被毒蛇咬了一口,在骆驼峰休养了三日才好。去风弄楼找曲弄风,被柳涉的迷药迷倒,她关了我一日,才引我见曲弄风。你会怪我不跟你说这些事吗?”
“不会。那个伤口在哪个地方?”
阿昔伸了伸右腿,她低身想要去看,被阿昔拉住了手。
“我在这荒郊野外待了一整夜,身上全是灰,等我洗干净你再看吧。”
阿昔的脸跟她一样涂黄了,压根看不出熬夜的痕迹,只那双眼里有血丝。
“你不觉得以前我太狠毒了吗?”
阿昔点头,“你以前还用阿离威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