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恍恍惚惚离开皇宫,再没有从刘来德那里偷到佛像,要去跟程宜安邀功的那份喜悦,徒留重重心事和担忧。
等一鼓作气跃进荣国公府,直奔程宜安的云兮阁。
还未想好怎么跟程宜安交代,孤单影只得矗立在了窗前,并未发出响动。
但当他回神抬头,桂枝就已经将窗门打开,他的视线正好就同往外张望的程宜安对上。
程宜安柔和的目光望进了此刻他幽沉深邃的眼眸里,萧陌又是一跃而起,没控制住,跃上了窗头。
窗下是程宜安闺房内的案桌,她此刻正在书写着什么。
因为萧陌的突然跃起闯入,带起的劲风,吹起了案桌上的纸张。
程宜安下意识抬手就要去接,当她接住纸的时候,手腕也已经被萧陌紧紧握住。
程宜安愕然抬眸,萧陌无比执着得凝视着她。
两人视线再次交缠难舍难分,眼中只有你我。
程宜安近距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少年醇厚气息,面颊不自然得泛起潮红。
萧陌也恍然感受到鼻翼那一丝又一丝的痒意,那是少女独有的鲜花果香,伴着阵阵沁入心扉的迷醉。
还是程宜安率先找回理智,掩饰得轻咳了一声,“阿漠,你这是?”
萧陌这才松了手,脚下用力,跃进了程宜安的闺房,一直蹲在窗口也不是个事。
他又不是那专爱翻人窗的小猫儿。
刚刚本来只是想站在窗外同程宜安说些话,但在见到程宜安的面容后,不知怎么的就想钻进来。
萧陌掩盖下闯人姑娘闺房的窘迫,站立好眼神不乱瞟,一再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有要事要同程宜安说,才不得而为之。
只是视线没处可看,就只能落在程宜安的脸上,看着看着却越发专注凝望着她的容貌。
当程宜安的容颜一寸寸被映入他内心,一股热浪自心底蔓延到四肢,让他险些瘫软。
生怕站不住要扑向程宜安,萧陌赶紧压着嗓音开了口,“佛像没拿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程宜安感受到了他话中有不明意味的沉重,可再回想,只觉那话里带着的哭腔更多些。
程宜安被萧陌言语中委屈的哭唧唧给软了心肠,“无妨,那本就是要送出去的东西。”
她以为萧陌是内疚没有做到承诺她的事情,可不敢真让七皇子哭鼻子。
她也急忙哄着他,其他心思全部抛到了脑后,再不去细想。
“可佛像是被我父皇拿走了。”
佛像被他父皇拿走,可算是中间杀出的程咬金,萧陌都要替他老子脸红。
“已经到了圣上手中了吗?如此甚好。”然而程宜安的一番话证实了永安帝对萧陌说的。
佛像竟然真的是要送给永安帝。
“可你不是……”萧陌一头雾水。
“圣上是明主,小女愿意进献所有世间宝物。”程宜安朝着宫城的方向虔诚道。
萧陌看得汗颜,他父皇当真如此得深得民心吗,他做儿子的都未曾对父皇这般敬仰。
是他看少了父皇的高光时刻吗?所以生不出浓烈的仰望?
程宜安瞧见了萧陌对于她崇拜永安帝而露出的怀疑人生的模样,想笑又笑不出。
此时的七皇子是还不懂永安帝的良苦用心。
只是永安帝作为帝王,他无愧于民,作为父亲多少是有愧于子。
恐萧陌过于愧疚佛像没有被他拿回来,也担心他误会永安帝是强取豪夺的君主,程宜安道明了佛像的来历。
“阿漠你可曾看过了佛像?可有仔细得看了?”程宜安问。
连问两次看清楚了佛像没,萧陌也不禁回想起当时他看到佛像时的场景。
当他把佛像从刘来德那里顺出来的时候,确保手里的东西是金玉轩的镇店之宝,他是有检查过佛像的。
一尊极品美玉雕刻出来仿佛通体带着佛光的佛像,萧陌见到时第一时间感叹的是雕刻佛像的匠人手艺高超。
同为雕刻爱好者,萧陌一眼就看出了佛像雕刻之人的技术精湛,让他都不免把佛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甚至手痒想要对照佛像复刻。
萧陌佩服雕刻之人的手艺,忍不住就道:“雕刻佛像之人一定是某位大家。”
程宜安浅笑,“那不知阿漠想不想知道这位大家是谁?”
萧陌当然想知道佛像出自谁手,知道了他就可以去拜师学艺。
把手艺学好了,日后兴许还能成为他的铁饭碗。
以他这不受宠的处境,想来后半辈子只能是靠手艺吃饭。
想想他曾经雕刻的物件也曾卖出过大价钱,让他富足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就庆幸当初学了一门手艺,能养活自己。
萧陌眼神不自觉扫向程宜安坐下的轮椅,嘴角控制不住得上扬,双手抱胸下巴都不经意得抬高了。
那傲娇的小模样,程宜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坐下的轮椅,她习惯性抚摸着轮椅扶手上雕刻的纹路。
也就心中了然了萧陌为何突然骄傲上。
苏伯伯将这把轮椅送来给她时,也曾透露过这是他花了巨资打造,光是轮椅上的繁复雕琢,就付了万金。
程宜安之前就有猜测或许萧陌参与了她用的这把轮椅的制作。
萧陌送给她的那艘木船上的雕纹,还有她挂在脖子上的木笛上有的纹路,都是同根同源的痕迹。
现在瞧着萧陌得意的表情,就能肯定,轮椅扶手的雕刻是出自萧陌之手。
程宜安也高兴了,高兴于萧陌能赚到银子。
雕刻轮椅扶手,苏伯伯可是给了阿漠一万金,有了这些金银,阿漠那段时间的小日子必然过得不会太差。
“这位大家是谁?”见程宜安迟迟没说出雕刻佛像之人究竟是谁,心急的萧陌催促了一句。
程宜安却继续制造着神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陌一脸苦哈哈,他可不擅长打哑谜,他已经将他认识的拜过师的雕刻大家统统想了一遍,可就是没能将佛像的雕刻手艺跟其中某一位对上号。
但当时捧着佛像,摸索着整个佛像,他又冥冥中对佛像的雕刻感到了隐约的熟悉感。
“究竟会是谁?”萧陌绞尽脑汁得想。
“佛像仿佛那佛主真身,佛光浑然一体,让人看一眼宛如佛缘笼罩,如此登峰造极的手艺,当然是漠汐居士的佳作。”程宜安道。
“漠汐居士?”萧陌念着这个名字,再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想出来这个人是谁。
雕刻大家他都熟悉,可就没有这么一个叫漠汐居士的雕刻技艺超群。
“他是谁?”
再问,程宜安却笑而不语,让他自己去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漠汐漠汐……”萧陌继续绞尽脑汁,努力将佛像与漠汐居士相结合,又在脑中过了一个个人。
猛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那个人,萧陌后退一步,后腰直接撞在了案桌上。
见他扶腰吃痛,程宜安只觉好笑。
七皇子一定很惊讶,他追捧的这位雕刻大家,竟就在他的身边。
正是他的父皇,永安帝。
“居然是父皇。”萧陌一面揉着腰,一面不敢置信他的父皇竟然也有雕刻这一手。
程宜安在前世得知永安帝与萧陌父子俩一脉相承有着对雕刻极其钟爱的兴趣,也难免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父子。
或者说萧陌会喜爱雕刻,是因作为父亲的永安帝传承给了他这份喜爱。
前世她首先得知的还是永安帝有着一手巧妙绝伦的雕刻技艺,知道永安帝还能雕刻的契机,也正是金玉轩的这尊佛像。
所以与其说佛像是她进献给永安帝,不如说是物归原主。
佛像本就是永安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