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安极力克制，用了很大的手劲，两只手相互死死扣着，让指甲陷入肉里，才按压住了内心强烈想要站起来的欲望。
她站不起来！还不能！
但她一定会重新站起来！且绝不再给顾慕之阻拦她站起来的机会！
同时死死咬住的还有她一张艳红的嘴，不然她怕自己会脱口愤怒得朝那边喊出顾慕之的名字。
她不能叫！不能惊动顾慕之，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她程宜安这么一个人存在。
她要悄无声息地躲过顾慕之的眼线，在京城立足！
另一条船上的顾慕之，不知是被什么牵动，还是看到还有另一条船，好奇让他往这边看。
程宜安在看那条船，那条船上的顾慕之也是如此。
但顾慕之眯起他狭长的双眼，也看不清在对面船尾之上的人是谁。
只在渐渐聚集起的海上浓雾里看到了个轮廓，那人似乎没有站着，而是坐着，像是个女子。
就在顾慕之以为在两条船拉近距离，擦船而过错开行驶时能看清楚那人，不想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船尾。
两条船，一条前往了京城，一条前往柳川。
——
程宜安重新回到船舱，这次言奕见她去而又返，识趣沉默不言，多说多错，他还是闭嘴的好。
程宜安在再次进船舱前已经平复了见到顾慕之后蓬勃汹涌的心情，眼前穿着程家家仆们的粗布短打，但依旧面若冠玉，肤白貌美，不过因着溺水刚被救回来，少了些气血。
能有这份美貌，还有这般白皙胜雪的肌肤，看不出一点男子的粗糙，只有阴柔精美。
不愧是当红执掌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容貌上就胜了十分。
有这样的公公在宫里走动，宫里头的主子们瞧着他也不会闷，多赏心悦目啊。
而身为太监，年纪轻轻就成了司礼监的提督，也亏得他认了一门好亲。
言奕认了皇宫里头的总管太监刘来德为义父，自己的干儿子，刘来德自然是要提拔的。
有刘来德的支持，言奕在宫里内侍间权利之大，刘来德第一，他言奕就是第二。
偏偏这样权势滔天的太监，总归只是刘来德其中一个干儿子。
没人知道，刘来德一个老太监，干儿子却不少。
而太监认的干儿子也不一定是太监，还有完好的人也上赶着认他做干爹。
刘来德的另一个干儿子，就是顾慕之。
亲爹不喜，虽有一个世子头衔，但依旧只够自保，顾慕之想要得到一个小小的靖安侯府，也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
刘来德作为总管太监，就是那个能给顾慕之权利，同靖安侯抗衡的人。
顾慕之认一个太监做义父，能屈能伸，却也不过是一头不会反哺反而会随时把有再造之恩的人给残食殆尽的饿狼。
给刘来德做干儿子，不过是想把刘来德的权势取而代之。
刘来德作为总管太监，权势不止在皇宫。
都是干儿子，就是亲兄弟也有自相残杀的时候，不过是同为刘来德的义子，顾慕之想要的，言奕何尝又不想。
刘来德两个干儿子为此，相互暗算相互追杀，谁都不想让对方好好活着，最好刘来德的儿子就只能是他们中的一个。
上辈子程宜安也是后来才知道，刘来德的义子除了言奕还有顾慕之，这还是言奕告诉她的，言奕还告诉了她，顾慕之对他赶尽杀绝了多少次。
上辈子没有发生她救了言奕这档子事，言奕基于某些原因却告诉了她很多，包括顾慕之在下柳川时对他有进行过一次追杀。
所以在救了言奕后，她会问他是否被追杀至此，如果是，那就是顾慕之来柳川路上追杀他的这一次。
她才会急忙离开船舱去看看跟他们相反方向的船只，是否是顾慕之所在的那一艘。
而果然就是顾慕之去柳川的船。
想到顾慕之，程宜安就难以压抑愤怒，还是去看了言奕，想到了他可是顾慕之的死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心里头才算好过些。
至少如果她能跟言奕联手，先斩了刘来德是顾慕之干爹这条臂膀，也能斩得顾慕之措手不及。
要让言奕跟自己一同对付顾慕之，首先就要让言奕牢记她的救命之恩。
“不知公公怎么称呼？”她问。
言奕挺好奇这么一位闺阁小姐，对他的身份就这么接受，不惊不喜也没有轻视，反倒是大爷似得像是讨债的，她是债主，长点眼，还不巴结奉承好她。
也是，欠了她一条命，可不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姓言，言奕。”看看，就是他迟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柳眉倒竖，开始对他的迟钝感到不满。
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可还真是他第一回碰上这款的，如此有个性。
要说她刁难任性目中无人吧，又不是，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像是在审笃他够不够与她并驾而驱。
“那就是言公公，不知公公是否需要同我等一道回经京城？如果公公有其他打算，我可以让商船在下一个码头停一停。”程宜安难得展露笑容。
既然要争取言奕做同谋，给个笑脸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就打扰了。”言奕是宫里头的内侍，自然也着急早日回宫。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换言奕打探程宜安的来历。
程宜安笑得更加明艳，“荣国公府程家，排行第五。”
日后她不再是柳川程府的程大小姐，她是荣国公府的程五小姐。
听到程五，言奕的眼神几不可查地变了变，再去看程宜安坐下的轮椅，神情也耐人寻味起来。
“言公公这才被救上来，还需要多加休息，小女就不打扰了。”瞧着言奕面色依旧惨白，程宜安不再久留，能让言奕知道救他的是程家二房即可。
“好，多谢程五小姐体谅。”言奕抱拳道谢。
前往京城的行程，并没有因为陆铭等人，也没有因为救了言奕而耽搁一天。
在十五日后，白家的商船到了京城。
白家商行的人早已准备了马车。
“五小姐，准备去哪座府邸？”问话的是跟随程砚书从京城去柳川，又从柳川跟回京城的罗管家。
罗管家会这么问，是因为除了荣国公府，程砚书父女在京城也有另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