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千秋盛世录 > 第69章 月到中秋偏皎洁(上)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69章 月到中秋偏皎洁(上)

凉山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献恭一直派重兵把守凉山脚下的各个关口,只待匈人被火烧出射杀,自己也常常在凉州城北观火监军。

那几天也偏偏是天降奇福,凉州居然一直刮着南风,虽中途也有数次风头调转了方向,可不久后又换回了南风。

那夜凉山脚下的火顺着风势蔓延进深山,随着第二日的南风狂啸,那山火随成燎川之势,整座凉山成了一座火山,尤其是在夜中,火光如夕阳一般映出了满天烟霞。

凉州城的居民纷纷出城,或是站在城墙上观望祈福。正如书颜说的,凉山是他们的圣山,他们是不忍看着自己的圣山被烧的。献恭知道,围剿凉山余敌固然重要,可安抚凉州百姓也不能大意,故而献恭只得拿出军中的米粮赈济凉州众人,又严布燕军于城中城外,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借此闹事。

对献恭来说这是下策中的上策,此外献恭又紧急派人拿自己的燕王令牌去燕京调粮,又修书一封随奏折送到了天京。

火烧了三天,直到第三天黄昏,凉山的火才渐渐熄灭。

缘先郁郁青青的万刃绿川如今成了只有废石枯木的死山。

但这般烧山却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确实烧出了不少匈人的逃兵,而且从他们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军情。

第三天的夜晚,天幕无云,枯山有烟。

书颜一个人坐在燕王府正殿的屋顶上,那是整个凉州城最高的地方。这燕王府最早还是书颜的曾祖修葺的,二十年来都一直在匈人的手上,屋子和布局倒也规整,和燕王宫一样。

书颜深叹一口气,将自己胳膊上衣袖拉起,露出自己雪藕一般的胳膊和上头的刀伤,那是那日和振理一起遇刺时受的伤,可如今还没好,还没有愈合。

当然不会愈合,书颜伸出自己的左手,将快要结痂的伤口撕开。

撕心裂肺的痛楚爬上书颜的手臂,在满月的清辉下,书颜能看清自己猩红的伤口,长长的一条,里头是模糊的血肉。

书颜咬咬牙,继续撕开,她要记住这种苦楚,这是听到自己父王丧报时伴随着她的苦楚。她擦掉眼角的泪,继而又擦掉自己方才撕开伤口时流出的血迹。

“颜儿。”

一声熟悉的声音,吓得书颜赶紧扔了自己的伤口,丢在脑后。

“王爷。”

书颜朝下看,是献恭。

“颜儿,”献恭道,“你别动,等我上来。”

献恭说罢,跳跃着借了周遭各物的力跳上了屋檐,一下坐到了书颜的身边。

“许久不见,功夫这么好了。”

书颜见献恭来了,赶紧拉下自己的衣袖,眼神闪烁,紧张道。

献恭讪讪一笑,道,“白芷告诉我你在这里。”

“恭儿是燕王,该呆在军营里。”书颜道。

“恭儿想颜姐姐了。”献恭道。

他见书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秋衣,便脱了自己的斗篷,轻轻覆在书颜的身上,却不想碰到了书颜方才撕开的伤口,书颜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颜儿?”献恭问道。

九月十六,满月当空,清辉皎皎,书颜伤口的血迹沁过她的秋衣,在月下触目惊心,又泛着血气腥味。

“怎么伤得这么重?!”献恭不是瞎子,他立刻看见了这伤,掀开书颜的衣袖,只见一个还在淌着血的伤口。献恭惊问道,“是作战时伤的吗?”

书颜摇摇头,道,“是那日刺客行刺时伤的。”

书颜想拉下衣袖,不让献恭担心,但献恭却不罢休,用帕子细细地擦掉书颜手臂上的血,微微一笑,道,“还好我有药。”

献恭说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净玉瓶子,将里头的白色齑粉洒在伤口上,道,“是天姥国进贡的,很好用。临走前母后把所有的都给了我,还嘱托让我一直要带一瓶在身边。”

那药粉凉凉的,书颜觉得很舒服,嘴上却道,“这么好的药还是别来给我用了,糟践了这药。”

“颜姐姐怎么这么说自己。”献恭上完药,又轻轻吹了两下,方才将衣袖拉下,道,“这药不怕用完,母后会再问天姥要的。”

“如果天姥不给呢?”

“他们怎么敢?”献恭轻笑一声,道,“若是不给,拿些金银换就是了。”

“若是换不来呢?”

献恭微微一笑,道,“那就用金戈铁马同他们换。”

“还疼吗?”献恭问道,又将那件方才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斗篷轻轻盖在书颜的身上。

“疼。”书颜道,盖着献恭的斗篷,身子开始暖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了,“心更疼。”

书颜说罢,失声痛哭。

献恭便将书颜轻轻揽在自己的怀中,可这下书颜却哭得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后,书颜才开始抽泣道,“恭儿,你知道吗?父王出发凉山前,我曾答应他,等他回来,就把我和振理的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可他,如今却是被我们带回来的,而且再也听不见了。”

书颜说着,忽而不说了,只是拼命地抽泣着。

献恭见状,想帮书颜擦泪,奈何身上只有那条沾了血的帕子,只得用衣袖帮书颜擦泪。

又过了一会儿,书颜才慢慢停止抽泣,恢复平静,道,“我真傻,真的。为甚么要瞒着父王?我一开始就告诉他不就行了?都是我的错,都是颜儿的错。”

“颜儿。”献恭轻轻唤道,他的手轻轻地拍着书颜的后背。他从前没怎么见过书颜哭泣,或许只有承景遇刺那晚书颜败给自己的那次。

书颜是不爱哭的,书颜要强,从不会为了伤口或疼痛而哭泣,如果她哭了,定是有大变故了。

“父王早就发现我和振理的事了,可我却一直瞒着他,以为他不知道。”书颜继续道。

“颜儿别哭,眼睛都肿了。”献恭看看月下的书颜,将泪水擦去,书颜的眼睛又红又肿。

献恭轻声道,“燕父王在天上见了,也会伤心的。”

“真的吗?”书颜又抽泣了一下,道,“父王不怪我吗?”

“自家的女儿,有甚么好怪的?”献恭怀抱着书颜,轻轻安慰,道,“燕父王见了颜姐姐这般,只会心疼。”

“可父王却因我而死…”书颜低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还是死了。”

“颜儿…”

“恭儿,就让颜儿哭一次吧。”书颜乞求道。

她早就想哭了,这几日都是因为守城军务在身,不得不忍着,如今在献恭面前,终于可以卸下满身的戎甲了。

献恭却不回答,只笑笑,复而淡淡道,“颜姐姐长大了。”

“甚么?”

“恭儿说,颜姐姐长大了,更懂是非了。”献恭道。

“恭儿也大了。”书颜道。

“恭儿现在是燕王,自然是该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