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几大宗门的掌门面面相觑，显得十分犹豫。
青云宗掌门姜砚泉出首道：“裴小友，我能理解你悲痛的心情，但此事兹事体大，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从长计议？你们还打算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
裴识大声讥讽道，那双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更充满鲜血。
“我已经听你们的话等了三天，如今期限已到，你们为何不肯兑现诺言？”
“不就因为那凶手是享誉修真界的玄穹尊者吗！”
“是，那是尊者，是修真界第一人，你们不敢得罪，所以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玄天宗白白覆灭，是吗？！”
“我玄天宗全宗上下八千余人，我的师父洛怀古，他们全都白死了，是吗！”
或许是使用了扩音类的法器，裴识的话语回荡在包括正阳城在内的很大一片区域，颇有振聋发聩之感。
姜砚泉面色难堪，但还是尽量保持体面，道：“裴小友，你所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就是尊者所为，而且你今日的目的也只是希望与尊者对质，切不可闹得太僵啊……”
“没有证据？！”
裴识大声反问，“我玄天宗护山大阵内镶嵌的留影石录下了当时的全程，你们都已看过，这才过了几天，就都忘了是吗？”
“既然如此，我就再放一遍给你们看看！”
说着他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留影石并注入灵力，动作很果决，姜砚泉想要阻止也没有机会。
很快，那画面在光幕上绽放。
那是宛如炼狱般的景象。
数不清的修士如被追杀的鸟群，在空中拼了命的疾飞，却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剑光成片地斩杀。
他们的身影从高空跌落，一片片，一簇簇，不像人，反倒像雨水，像雪花。鲜血从他们纤细的颈项喷出，染红了他们彼此，砸中地面上和他们一样奔逃、一样毙命的同伴，让一切都那么泥泞。
“救命！”
“快跑啊！”
“救救我，不要！”
惊慌又凄厉的呼喊充斥了影像。
但更多的声音是，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杀我们。
我们做错了什么。
尊者的名号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呼喊中。
每个人都哀求一条生路，或者至少给他们一个答案，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除了死亡。
画面的光打在围观的人们脸上，明明灭灭。
正阳城里，修士们御剑飞在半空，百姓们簇拥在街道，大家都看着这些画面，一开始的惊呼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沉寂，到最后的尾声，与画面中的玄天宗一样鸦雀无声。
人群中，秦柿柿抿紧了嘴唇。
除了死者之外，留影石同样记录到了凶手的脸。
虽然不是那么清楚，因为那个凶手的身形实在是太快了，除了几个片段之外，留影石的画面中只有那凶手在玄天宗弟子间穿梭手起刀落的残影。
但就那几个一闪而过的片段，哪怕是她这个弟子来了也得承认，那确实是她师父的脸。
“你们，看够了吧。”
画面黑了下去。裴识的声音再度响起。
极度的疲惫，在崩溃的边缘，反而显得非常平静。
“你们，还想再看一遍吗？”
“不了不了。”姜砚泉连忙道，“裴小友，请你将这留影石收好。日后若要确认此人是否真是尊者，这也是很重要的证据。”
这算是向着裴识说话，但裴识却毫不领情，反倒大声讽刺：“确认？也就是说在姜掌门心里，我玄天宗灭门惨案乃玄穹尊者所为，是还需要确认的事情吗？”
他这么说，把姜砚泉也说出了些许真火，语气不由得有些重了下来：“不然呢？否则除了这一则录像，你还有其他证据证明这确实为尊者所为？”
“且我始终不明白，尊者为何要做出屠杀玄天宗的行径，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对此你也无法给出解释，所以光是动机这一条，便根本说不通。”
“所以我们此次前来，目的并不是直接定罪，而是希望尊者现身与你对质。这也是你同意的，难不成你还想反悔，当场将尊者法办不成？”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其他几个掌门也纷纷开口，做起了和事佬。
玉霞宗的掌门琼英仙子笑着安抚道：“裴小友，我们几个老家伙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撑腰。所以你不用怕，但也不要莽撞冲动，这不仅对你不好，也会让咱们整个修真界动荡不安，一切徐徐图之，明白吗？”
“哈哈哈！”
裴识放声大笑。
“好。好。好。”
“好一个徐徐图之，好一群公正的掌门。”
“好一个歌舞升平的修真界！”
“若我师父还在，我不信你们还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好吧，既然你们嫌我害修真界动荡不安，对我玄天宗八千条人命视而不见，那我也没必要再在此浪费时间。”
“就让我用这条烂命，给这修真界再积点颜色吧！”
言罢他竟御剑而起，不管不顾朝宗门福地的护宗大阵飞去。
同时衣袍翻飞，不要命地吸收灵力，显然冲着自爆去了。
所有掌门大惊失色：裴识此举，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一头撞死在那宗门大阵之上，撞死在尊者门前啊！
顿时有多位掌门出手，和站在他们身后的自家长老们一道，将裴识拦下，同时强行纾解裴识体内的灵力，让他无法自爆。
月岚书院的亲传叶夏之哭喊一声“阿识”，飞过来搂住裴识的脖子，眼泪扑簌簌落下。
裴识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抱歉叶师姐，我并非良人，咱们之间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听他这么说，叶夏之更是哭成了泪人，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抱住裴识，拼命摇头。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人说话了：“所以，诸位掌门，尔等究竟作何打算？是打算到此为止么？”
诸位掌门和众多观看光幕的百姓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秦柿柿扬眉。
好吧，他会来也不意外。
毕竟如今的他可是华清宗的掌门呢。
“……”姜砚泉打量了一眼说话的人，不动声色地藏住了自己的不喜，问：“那雪掌门，你认为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