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时之看向照片的双眼,少了几分凌厉,全是爱恋和宠溺。
可能就是因为太爱,才把两个人,甚至他们唯一的儿子,都拉入了深渊。
当年那件事后,他终于彻底醒悟过来。
现在也不敢奢求太多,基本是把白薇薇当女儿养。
至于儿子……
只求他在有生之年,能不继续恨他就不错了。
“我这人年轻时,行事太过极端和偏激,当年明明有更好更温和的解决办法,可我却一意孤行。”
“不仅伤害了薇薇,也对不起瑾年。”
“薇薇因为太痛苦,干脆彻底忘记了那几年的记忆,如今只把我当哥哥看。”
“瑾年现在长大了,但从没停止过怨恨我。”
“我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佣人送上茶水和小点心,章时之陷入莫名的情绪中,一直细细碎碎说个不停。
柳池池全程安静如鸡,她本以为对方是找她立威的。
没想到,他这是……在忏悔?
“那个叫林依然的,只是一个佣人的女儿,之前我就一直都不太满意,早想让他们俩断了。”
“可瑾年喜欢,从小到大,他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意亲近的女孩子。”
“我不想连他最后的温暖都剥夺掉,免得我们破碎的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如今,他终于想清楚,跟林依然分开,又找了你。”
章时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垂眸捏了捏手指。
柳池池:“……?”
啥意思?
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章时之叹了一口气,抬眸朝柳池池看过来。
“叔叔要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让人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
柳池池抽抽嘴角。
你们父子俩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
你稍微调查了我一下,你儿子当初稍微跟踪了我几天。
都是行事别扭古怪的人。
有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直接面对面说清楚,非要弯弯绕绕的。
也不嫌累得慌。
章时之又看向墙上的巨幅照片,“瑾年那孩子,长得像他妈妈,性格也像他妈妈。”
“从小就是一根筋,认准了的事,谁劝都不会回头。”
柳池池扯扯嘴角,不,要说一根筋的话,你们父子俩也挺像的。
“因为小时候的某些事,瑾年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又有心结,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整个人活得像个苦行僧一样,性格也比较阴郁。”
“可我发现,自从他跟你在一起后,就变了很多,而且开朗了很多。”
“以后啊,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理健康,就要靠你多费心了,我章时之唯一的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将来你们俩的生活,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至于我们俩这次见面的事,就不要让瑾年知道了。”
柳池池原以为的豪门刁难,结果半点影子都没有。
章时之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见她一面。
不仅对她各种满意,临走前,还让人放了一大堆礼物到她车上。
柳池池拦都拦不住。
“池池,按理说我作为瑾年的父亲,应该亲自上门拜访你和你父母的,但你也知道,要是瑾年知道,他肯定会生气。”
“所以……”
柳池池看着外表强势的他,此时就像一个孤寡老人,住在偌大的一个宅子里,妻子儿子都不在他身边。
孤零零的一个。
就算身边有那么多个保镖和佣人,可又有啥用呢?
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章时之通过调查,知道柳池池是一个性格很好,很开朗,家庭也很幸福的人。
他看过手下偷拍给他的视频,画面里,他的儿子,一向冷冰冰表情欠奉的人,居然会抱着柳池池撒娇,还笑得那么满足和孩子气。
那一刻,他的眼眶是湿润的。
他这辈子,对这个儿子是最亏欠的。
就是极力想弥补,对方也不给他机会。
柳池池看见了他眼中的落寞,默默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开车离开时,她望着窗外的章时之,张了张口,最终只留下三个字。
“你保重!”
她没有经历过章瑾年小时候的遭遇,所以,她没有资格代表章瑾年原谅这个父亲。
不是所有事,都能感同身受。
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原谅。
就这么相安无事,也挺好。
……
“池池,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
“他就是个阴晴不定的骗子。”
“他这次对你好,下次可能就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你不要搭理他。”
小时候,章时之对章瑾年也不是没有过温情的时刻,只是每次遇见白薇薇的事,他又会歇斯底里,变本加厉。
让之前父子间温情的承诺,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章瑾年小时候反反复复经历这种极端的对待,内心对父爱的最后一丝渴望,早就彻底散去。
如今,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父爱,也不需要母爱。
他只要有柳池池一个人爱他,就够了。
柳池池的身体被紧紧抱住,章瑾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柳池池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柳池池知道他听见章时之去找她,心理产生了应激反应,不断上下轻抚着他紧绷的背脊。
过了好久,才让人放松下来。
柳池池靠在章瑾年怀里,柔声安抚,“我不会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
“相信我,好吗?”
章瑾年闷闷的声音从颈侧传来,“你是我的,你要永远站在我这边!不可以心软……”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事也在大家的脑海中淡忘。
爷爷和魏轩他们这些身边亲近的人,其实是希望他能重新接受章时之的。
毕竟,他骨子里流着章时之的血,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两人是父子的事实。
可他忘不了,那些被关进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
哪怕难过得快要死掉,事后,他也没有等到父母的道歉和安慰。
感受到章瑾年全身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柳池池心里难过得要死。
这人本来就敏感、易碎,同床共枕的这几天,她才知道,他有时候还会半夜做噩梦。
可想而知,他小时候不管是身还是心,不知道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如今好不容易走出来,
柳池池自私地只想他过得舒心一点。
拍拍他的背。
“如果不想见他,我们就永远不见,如果不想原谅他,我们就不原谅。”
“做人嘛,自己开心最重要。”
“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