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当中最感到意外的估计就属他李仲德一人,从最初的壮志在胸,抱定必将实现的愿望,激动高兴不已,眼看离那个位置仅剩最后一步之遥了,然而这最后一步却是犹如登天之遥远,彻底将他打入深渊,万劫不复。人穷极一生去追求,最痛苦的时候不是当你得知自己失败的那一刻,而是离成功仅剩下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真得是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此得令人痛心与惋惜,这比杀了自己还要来得可怕与痛苦。也许你会如此抱怨上天,为何对自己命运如此不公,不公也就算了,那又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看到一丝希望的机会呢?等努力追求希望过后,发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落了一场空,最后就是彻底的绝望,让你痛不欲生,后悔来到这个世界!而这一切对于李仲德来说就是如此,他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的生活,从天堂调入地狱,从激动不已到心如死灰,我输了,我将再也一无所有,从此这个世间都不会再有李仲德这个人了吧?或许后世人查到李仲德这个人的资料之时,就会知道,哦,是他啊,想要从女皇的手中争夺权力的那个人,结果就是输的一败涂地,也只不过是大河女皇的垫脚石罢了。
李仲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震惊也只是一小会儿的情绪波动而已,他眼中的更多还是不相信,甚至是当女皇将这一份天下诏书传到了他手中的那一刻,他还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女皇说:怎么,你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就无需要再问为什么了,好好当你的太子吧,等哪天孤死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留个李仲德在她的身后依旧呆愣在原地,苦思冥想都猜测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又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圈套,等着他这个傻瓜再度跳进去。
女皇走到张柬之的面前说:他已经接不住了,明天就由你来亲自将这份圣旨昭告天下吧!
张柬之双手接过。女皇接着说:你可不能这样轻易地死去了,孤的旨意就是罚你好好地活下去,辅佐太子好好地处理政事,你哪怕是死了也要一直干下去,孤要你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张柬之跪在地上高声呼喊:罪臣张柬之领旨谢恩,万死不辞!
这一声耄耋之年的老人呐喊,用尽了似乎他此生最后的力气,或许一个人抱着求死的念头就到了这吧,也是从这一天起,张柬之他像是真得老了一样,那个老成持重的中书令再也不在了,而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家,躬着身子,用尽全力地在处理政事,这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当女皇正式踏出金銮殿的那一刻,她再也无法保持她先前所有的威严、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她的一切在此刻全都崩塌了。脚底下一软,秋与唐笑瑶一左一右同一时间上前搀扶着女皇,彼此看了一眼,也就没有其他什么了。女皇的脸色惨白,只是那么一瞬间,感觉她全身的精气神似乎只在刹那间被什么东西给吸食得一干二净,脸上岁月的皱纹在这一刻显得触目惊心,像是有几十把刀子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烙印,花白的头发如白雪般飘散开来,她老了,在这个女强人的身上,纵使她上万人之上,却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这两年来的养精蓄锐,只为了这么一时半会儿,你说值不值得呢?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也是能够再多活个几年,好好地享受余生,但是她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对过、错过,就是从未后悔过!
而远在南河的那一边也是落下了他们演出结束的帷幕。石勒率领着成千上万的奴隶们,组建成了一支农民军,为的就是消灭一切曾经奴隶主的存在,要让这些曾经剥削过他们的存在,统统出来还债。他们更是要彻底消除这万恶的阶级制度,就是因为等级的存在,才会有了人们如今高低贵贱之分,等他将这个天下都打下来了,是人平等,无有高下!他组建的这支军队更是名为太平军。只是石勒不知道的是,当他一个又一个地将奴隶主的存在一一拔除消灭过后,他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奴隶主们如今统统都跪在自己的脚下,不断求饶,他们这些人如今也甘愿成为他石勒的奴隶,石勒高兴万分,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了奴隶主,曾经的那些奴隶主们成为了如今的奴隶,所谓的消除等级制度,只不过是一场空谈。是人平等,无有高下,也只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只要他是个人,就会与人产生了做比较的想法,无形之中,人与人之间就会产生了高低之分。
当石勒率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进豫章城时,他给里面的林天心两个时辰、两个选择,也算是给他这位曾经致力于南河独立自主的人一点尊重罢了,要么投降、要么死!上一位守在豫章城的那个人,宁死都不愿降,最后选择了自焚,虽然没有死,但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林天心找到了苏晨枫,他已经看不到希望了,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向敌人乖乖地妥协,他也学上一任的林依依,选择与豫章城同在,宁死不降。可是他的心底里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活着的时候没说出来,他希望死之后将自己的这份心意传达到那个人,另外还有自己的一份歉意,上一次,他还是有些话隐瞒了没有全部说出来,还有最后一个就是,他祝福唐笑瑶可以一直快快乐乐的幸福生活下去,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大家称她为笑笑,希望她可以永远地开心笑下去。两个人,三份心意,这些都是他真心想要说的话。
苏晨枫却问道:就这么多,没了吗?
“没了!”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林天心看着他,有些无语,都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有心情开玩笑。
只是苏晨枫并没有开玩笑,他说:你就不恨我,事情发展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和我是脱不了干系的。
林天心回答:就算如此,那也是我轻信了你的话,你也是出于好心才给我出此下策的。
苏晨枫说:你这个人可真是一个烂好人,都这个时候了,不去计较他人的过错,反而还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像你这种好人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苏晨枫他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林天心笑了笑:好人这个词,从古至今,它一直就都是一个褒义词,只是演变到了现在,随着人们的观念发生了改变,对待好人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好人又是无用之人,好人一般没有好报,等等之类的说法,可是我想说的是,不是好人这个词充满了不好,而是人们的理念发生了偏颇的认知,好人他就是一个好人,他就是一个褒义词,与无用无关,与回报更是无关,更主要的是与人们的认知理念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好人单纯只是因为他人好,没有其他任何杂念掺杂于其中。
“嗯,你这段话说得不错,或许以后我也可以这样拿来与人探讨,人们在时代的变迁下,反而还忘记了的最初的纯朴所在。”
林天心却说:这段时间我也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你说的那些方法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相反,你说得很好、很对,你对人性的认知有着深刻的了解,这是我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也不愿承认的,因为我也是你说的人之一,没人愿意看到自己真实而又丑陋的面目曝光于他人的视野,更不愿接受他人戳穿自己的真实面目,这也是人性的所在吧,对于那天我对你的无端指责,我在此向你说声抱歉。
“好了,时间不多了,你赶快跑吧,记得将我的心意传达给她们,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想我十分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当然,前提是你的身边没有一个秋。”
苏晨枫开心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底里感觉到的开心,世间有如此傻瓜之人,可真是够傻的,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不,不对,自己现在也依旧是傻的。
苏晨枫说: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你的心意你自己亲自跟她们两个人说吧,另外我们人生其实是没有下辈子的,所以这辈子我们估计也是不可能做成朋友了。
“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实的人性,那种深入骨髓的敬佩之心。”
就在林天心疑惑不解的时候,苏晨枫就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豫章城外,他的那股自信林天心见过,那似乎是他们全能村人独有的那种自信,秋曾经也透露过,于是南河一统,如今在他的身又得以体现,就是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也正是苏晨枫与林天心交流的这段时间内,北边传来了紧急消息,停水城的事情已毕,大河女皇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这也就意味着说秋及时赶到了,她赢了,接下来,就是苏晨枫这边,他终于也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展身手了。
林天心看着苏晨枫前进的身影,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冲动,他想干吗,他能干吗,他想死吗?外面是成千上万的大军,他以为他是谁啊,人屠宗弼再现都不可能阻挡敌人的进军,人屠不行,可是他苏晨枫却行。
当林天心想要上前阻止他玩命的时候,苏晨枫早已翻身上马,一骑先行,一骑当千。在南河叛军起义最后到大汉帝国的灭亡,这场起义就像是一颗流星,轰轰烈烈地来一场,却又快速地一闪而过,但不管如何,曾经加入过起义的奴隶军们,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都有那么一个人,只要是有他的存在、他的出现,那么,他们所有人就从不会输过,只要有他在,他们便是所向无敌,世界最强,他就是他们所有人心目中的神,他就是苏晨枫!
当苏晨枫黑甲红缨,驰骋沙场,当他的身影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当石勒还不明所以,为什么城内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一个傻子之时,他没有注意到他底下的大军此时此刻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身影,以至于石勒对他们发动了号令也依旧不为所动,那道身影又出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眼前了,苏晨枫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指引着所有人的方向,此时不出,你们更待何时,众将士们,我又回来了。
确定没错了,就是他,他们的神又回来了!奴隶大军前仆后继向着苏晨枫的方向扑去,他们一个个的,有的人甚至激动到脸上都已经流出了喜悦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洒落。
“苏帅”
“苏帅”
“苏帅”
…
“苏帅,你回来了?”
“苏帅,这一次你是来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吗?”
一声又一声地苏帅,这是奴隶军当初所有人对他的尊称,在战场上苏晨枫就是他们的苏帅,就是他们的神。
苏晨枫说道:没错,这一次我是来带领你们走向自由、走向胜利的。
石勒在身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想必他的心情此时就跟李仲德差不多吧,自己辛苦地付出了一辈子,结果只是在人家眼中,眨眼之间,就灰飞烟灭,他不服、他甘心啊!这一切就这么白白地给人家做了嫁衣。石勒仰天长叹道:我不甘心啊!
说罢,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自刎而死。
当林天心追到城门下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叫小枫的家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苏晨枫,他居然没有死,他还活着,此时此刻,他享受着众人的维护,成为人群最为耀眼的存在,苏晨枫他再一次化身为南河的神,过来解救大家了。林天心自嘲,这就跟石勒差不多,自己精心付出的一切,似乎还不如人家一挥手,那就是一呼百应的效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