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抱着陈月君从出租车上下来,半拖半抱着她朝酒店走。
陈月君只要一喝醉,就用睡觉醒酒。何平个子本来就比陈月君矮,抱着睡着的陈月君就像抱了一捆布,累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她们走进酒店大堂,服务生忙走上前帮忙,“女士,我帮您吧,你们的房间在几层?”
何平见是一个年轻高大的服务生,忙将陈月君交到他手上,喘着气,“我……我……我们在六层……稍等,我找一下房卡。”
服务生抱着陈月君,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忍不住偏了偏头。
“6018”何平晃了晃手上的门卡,“你们这里有轮椅或者别的可以运人的东西吗,麻烦帮我把她送上去,我实在抱不动了。”
服务生有些担心的问:“这位女士喝这么醉,没事吗,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何平摇着头说,“不用,她一向如此,让她睡一觉就好了。”
服务生费力地将陈月君放到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才跑向工作间找轮椅。
何平靠坐在陈月君的身边,喘着粗气。她有些后悔,这次饭局应该叫上方少堃,而不是让他去参观动作捕捉研讨会。方少堃在她们身边的话,他至少能抱得动陈月君。
何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不知道方少堃回酒店了没有。如果他回酒店了,要不要叫他来帮忙呢。何平又想到来的路上,方少堃对陈月君的殷勤,她又慢慢歇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服务生很快推着一个空轮椅过来,他们两人合力将陈月君抱上轮椅,再合力将陈月君送回房。
何平关上门,回身看了一眼躺平的陈月君,才转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何平刚进卫生间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响,只得裹着块浴巾出来拿手机。她一看,果然是汪一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何平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坐在马桶上和汪一聊天。
外间的陈月君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慢慢地醒了过来。
醉酒后的头容易痛,口容易干,陈月君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何平,有水吗?”
没有人应答。
陈月君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周围,知道她们已经回酒店了。她双手撑着上半身,慢慢坐了起来,又喊了一声,“何平!”
依旧没有人应答。
陈月君缓了缓,摇晃着走到吧台想找水喝,吧台里没有准备饮用水。陈月君又走回床边,拿起电话,“喂。前台吗?我是6018的房客,麻烦帮我送两瓶水上来。嗯,普通瓶装水就行,不用冰,常温的,嗯,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陈月君倒头倒在床上,准备继续睡。她还没闭上眼睛,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伸手去接。
“喂!”
“陈月君,你在房间吗?我有事找你。”
“你……谁啊?”醉酒的陈月君一时没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方少堃,你……又喝醉了?”
“嗯,你的事着急吗,不着急明天吧,我累了。”陈月君声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房门被敲响,陈月君知道是方少堃,但她实在不想起来,拿着电话对电话那头的方少堃说:“明天吧,别敲了。”
“何平在吗?”
陈月君抬起头左右看看,“没在。”
“让我进来照顾你吧!” 方少堃有些急切地说。
“方少堃,我不是孩子,我会照顾我自己,你休息吧,我现在需要安静。”陈月君不愿意多说,挂了电话躺回床上。
方少堃泄愤似的对着墙踢了一脚,还好有些分寸没把自己踢痛。
楼层服务生拿着两瓶矿泉水走了过来,看到方少堃,疑惑地问:“先生,您是……”
方少堃看了一眼服务生手里的矿泉水,指了指问,“这是她们要的吗?”
服务生没点头也没摇头,“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她们同事,我帮你拿进去吧。”
服务生微微侧身礼貌地躲过方少堃伸过来的手,“不方便,先生。”
方少堃冲服务生扬了扬手里的门卡,“我住对面,我真是她们的同事。”
服务生脸上保持着礼貌、职业的微笑看着方少堃,只看着他。
方少堃有些气馁地看着服务生,“我们领导喝醉了,才叫的水,不信你敲敲门,问问。”
服务生敲了敲门,礼貌地说:“客人,您好,您叫的水。”
房间里没有人应声。
方少堃拿出手机,找到何平的号码,给她打过去,电话一直处于忙音。
服务生好脾气地看着方少堃。方少堃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挂断电话,又给陈月君打过去。
这次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被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陈月君不客气的声音,“方少堃,你烦不烦!”
方少堃无奈地看了一眼服务生,冲他露出一丝有些难堪的微笑,“服务生给你送水,敲了半天门,你没开。”
陈月君这才想起自己口渴,“哦!”了一声,悉悉索索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看到并排站在门口的服务生和方少堃。
服务生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陈月君,“女士,您要的水。”
陈月君伸手接过矿泉水,“谢谢!”
服务生朝陈月君微微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走到走廊尽头时,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方少堃,见方少堃正在冲着陈月君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看到他跟着陈月君进了房门。
服务生见他进去,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年头……不奇怪。
……
何平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方少堃端正坐在陈月君床边,认真地看着睡熟的陈月君。
“你怎么在这里?”
“她又喝醉了,你怎么洗那么久,她醒了口渴要水,都没人帮她拿。” 方少堃没动,一本正经地指责何平。
何平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浴巾,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方少堃,视线回到自己身上,再抬头看了一眼方少堃。
方少堃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局促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推的差点倒掉,他又手忙脚乱的去扶椅子:“麻烦你照顾她,你……你也洗太久了……我,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方少堃不敢看何平,低着头冲出房间,“嘭”地关上门。
何平呆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好半天才走到门边,检查一下门锁,确认没问题后,她返身回到陈月君床边。她伸手摸了摸陈月君的额头和脖子,没有发热,也没有汗。
只是,她脸上的妆花了,有些污脏。眼角和鼻翼处的粉,脱的像掉了皮的墙面,显得有些斑驳。
何平摇了摇头,换好睡衣后,拿出卸妆棉和卸妆油,坐到陈月君身边,帮她卸妆。
何平一边帮陈月君卸妆,一边自言自语,“月君姐,这个方少堃对你可真是痴情,你看看你的脸,脏成这样,他还能看得那么深情……也是难得。”
何平给陈月君卸完妆,起身进卫生间,打了盆水出来,准备给陈月君洗脸。
床上的陈月君正瞪着眼睛看着何平,“你刚才说什么?”
“你醒了!”
陈月君伸了伸懒腰,“这点酒……还好吧。”她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何平手里的水盆,“我去洗个澡。”
何平笑着点点头,将水盆递给陈月君,“好!”
何平见陈月君进了卫生间,拿起电话给高艾打电话,询问高艾在学校的情况。
陈月君从卫生间出来,何平正好和高艾通完电话,何平有些兴奋地说:“艾艾又考了年级第一。”
陈月君拿块毛巾认真地擦着湿发,“你这个闺女是个省心又省力的好孩子。”
何平趴到床边,撑着脑袋看着陈月君,“刚刚,方少堃一直守着你,你知道吗?”
陈月君擦头的手顿了顿,才说,“知道,迷迷糊糊的,不是特别清楚,应该是他。”
“你真不考虑他吗,他对你真的很上心。”
陈月君叹了口气,“他才多大,我都多大了,不合适,他应该有属于他的生活,而不是将精力都浪费在我的身上。”
何平翻了个身躺平,“你说他是浪费精力,他自己可不这么想,他拿你当他的信仰啊!”
“信仰!什么意思?”陈月君慢慢转过来,看着何平。
“我说,他拿你当他的信仰在崇拜,在追求,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弃你呢。”
“他跟你说的?”
何平坐起来,认真地点点头,“是,他告诉我的。”
陈月君擦干头发后,给自己敷了块面膜,“你们聊得还挺深……”
何平犹豫一会儿, “我和他深聊过一次,月君姐,你有认真了解过他吗?”
“我有什么必要去了解他,我又不想跟他有什么。”
何平看了一眼陈月君,“反正,你酒醒了,要不我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吧!”
陈月君躺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没说话。
何平清清嗓子,将那天方少堃告诉她的事,复述一遍给陈月君听。
“……这孩子觉得,你的出现是救他的信号,你就是他的灯塔和信仰。”
陈月君听后,轻笑一声,“哈!就这?”
“你千万别小看了他的信念,有些人认定了就会非常坚定,何况他是一个很轴很固执的人,我看他不会放弃的。”
陈月君撕下面膜,去卫生间处理一下脸,出来时已经彻底清爽。
“知道啦,睡吧!”陈月君不愿意多聊,伸手关掉床头灯。
何平看着陈月君的背影,“方少堃……爱的很辛苦,如果你真不考虑他,为什么又要招他进来,我们当初不是没有其他人选的。”
何平躺下,关上床头灯,闭上眼睛。
陈月君听到何平躺下后,才轻轻转过来,将自己的身体放平。
她长长地均匀地将胸口里的气,慢慢吐出来,带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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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莉想抱聂南回自己床上睡,可聂南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宝儿的衣角不肯放。
聂莉见分不开聂南的手,没有办法,只能由他们睡在大床上。又怕他们半夜从床上翻下去,用毯子在两个人身边围成一个圈。
聂莉再三确认他们两人已经睡熟,才从他们房间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桂祥合上手里的书,拿下眼镜,“睡着了吧!”
聂莉点点头,“南南一定要跟宝儿一块睡。”
陈桂祥想起在国外的聂磊神色有些凝重,“也许,让磊磊跟着梁庆生是个很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
“她的要求,对磊磊来说,是很大的精神压力。磊磊还小,根本消化不了梁庆生的负面情绪的,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负面情绪。”
“啊?那怎么办?可……可她把磊磊送到国外去了呀!”
“嗯,”陈桂祥揉了揉眉心,“磊磊在江城上学的时候,英语并没有那么差。”
“什么意思啊,老陈,你说清楚点。”聂莉一听陈桂祥这么说,有些紧张地坐了起来。
陈桂祥想了想,“明天,我去找趟良平,我跟良平聊聊吧!”
聂莉摇了摇陈桂祥,“你先跟我讲清楚些。”
“磊磊跟着梁庆生已经一年多,她肯定按自己的标准要求磊磊。你也知道,磊磊这孩子是个顺毛驴,好好跟他讲他都听。如果只是批评他,他就会反弹。你想想,磊磊在我们身边的时候,他是不是一个喜欢听表扬多于听批评的孩子。”
聂莉点点头。
“梁庆生是一个习惯用批评与别人相处的人,要她讲几句好听,除非她有求于你,不然……”陈桂祥摇了摇头,“一个习惯批评的妈,和一个只愿意听表扬的儿子,他们啊,肯定不对盘。”
聂莉疑惑地问,“你找良平干嘛,不是应该找梁庆生吗?”
“我想去看看磊磊,或者让良平去看看磊磊。磊磊正在叛逆期,梁庆生不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做法,她以为把他丢到国外就一劳永逸了,这样的做法太简单粗暴了。”
聂莉想了想,“叫良平回家吃饭吧,我们这次回来,他都没过来看看孩子呢。每次问他,他都说在忙。再忙总是要吃饭的呀。到时,我们再一块商量吧。”
陈桂祥捏了捏聂莉的手,“好,我找他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