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慢慢穿过城郊，来到城门前，或许是承平日久，城防军仅仅粗略地看了看印鉴便放行。假如三人没有乘马的话。估计连这象征性的查阅都省了。
不愧是曾抵御妖族的圣城，临渊城的城墙厚重而古朴，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都令人咋舌，宽阔的城门轻松容得下三人乘马并排而行。黎明趁着在门洞里的片刻抬头看，发现至少五扇千斤闸藏在暗处，全部落下的话千军万马一时半会也攻破不了吧？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店铺们纷纷点起灯笼，迎接夜生活的到来。
比雪蕴镇是热闹多了，因为雪蕴镇的商铺从来不会用灯笼这种东西，机关照明可比灯来的方便多了。在方便省心的同时，也难免少了几分烟火气。
为了尽可能减少麻烦，三人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小路，避开人群。
“怎么样，感觉如何？”孙红缨随口问道。
黎明阅历浅薄，也就见识过宗门和雪蕴镇的情景；谢天歌倒是见过不少大城市，更是曾长期住在北嬴世家的都城。
“很热闹，北嬴世家的都城，即便是在年节的时候也见不到这么多人。”谢天歌入城之后一直在环顾周围，见识越多越能感到震惊。她敢打包票，临渊城的繁华程度要超越北地任何一座城市。
“北地是战场，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相比于北地，田家确实是个养人的地方。”孙红缨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黎明忽然有一种错觉。
孙红缨并非在刻意问什么，而是下意识地在交流。
只不过，也许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并非是在和黎明二人对话。他们都不是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平时更多的时候也是作为一个倾听者而非对话者。
一定有一个人……至少曾经有……那个人能够回答孙红缨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无论何时都会陪伴在她身边，毫不保留地对话、聊天。而这些黎明他们还做不到，至少暂时还做不到。
会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黎明想起来了一位清冷如水的女人。
好像，很久没见过她。
……
“到了，做好准备。”孙红缨轻声说道，声音控制在三人能听清的限度内，轻拍马头，示意骏马停下脚步。
黎明和谢天歌同时紧张起来，各自的兵器都放在最趁手的位置，确保一旦有异变能瞬间做出反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保护好实力低微的孙红缨。
在城市角落里还能骑马前行，黑市当中肯定是不可能了。孙红缨翻身下马，面对走过来的三位黑衣人，简单出示了一下手腕上一件黎明从未见过的储物法器。
黑衣人点点头，递给孙红缨什么东西。两位黑衣人走向黎明二人，各自牵走二人的骏马。黑市就是要给客户最好的体验，他们当然不会让客人为存放自己的马匹而担忧。三匹骏马在黑衣人的牵引之下穿过这条街，在远处消失。
在黑衣人侧身经过的时候，两张金色徽章递到二人身上。
“别紧张，我们带的保证金数额足够大，金色的身份证明足以成为他们的贵宾。”孙红缨在胸前佩戴上徽章，朝着眼前破旧不堪的木门走去。
如果不是孙红缨带领，任凭黎明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一扇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木门会是最大的黑市入口，怎么看都像是某个乞丐的栖身之地。
木门里居然还有蜘蛛网……真是费心了……
走过木门，是一段向下蜿蜒的破旧楼梯。摸黑走完全程，撩开一块黑色破布，映入眼中的是难以想象的光明！
黎明做梦也想象不到地下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墨家在天东田氏的势力明显不及在北地，哪怕是临渊城内也甚少有机关照明。然而在这地下，处处都是耀眼的明黄色灯光。头顶杂乱无序排列着许许多多的照明水晶，将整个地下照得如同白昼！
除此之外便是极致的混乱。
“这怎么跟菜市场似的？”谢天歌都忍不住打趣道。
从入口极目远眺，肉眼可见的每一处地方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比较正规的拿破木头搭起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屋子的地方，更多人就是拿一根棍和一块破布撑起的帐篷而已。
光是地面上这样还不算什么，空中更是随处可见胡搭乱建的违规建筑，扯出来许多识别不出的招牌，大多数都摇摇欲坠，让人害怕什么时候头顶掉下来个东西送自己归西……
有些东西一看就不怎么干净……掉到身上不说危险吧，多少也得恶心的够呛。
招牌可谓是花样繁多，不同大小不同花纹的字体在上方摇晃，看似文字很多，真要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或许店家也知道这招牌没什么意义，便用各种各样的彩色涂上简单明了的图案。然而后果是整个颜色乱成一团，更加无从分辨。
黎明的眼神好，大眼扫一遍都觉得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头顶纯粹是一块乱七八糟的涂鸦，什么都看不出来。索性直接打量摊位好了。
眼前的摊位繁多，粗略扫过能看到的就有上百家，售卖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不知道什么时候炼制出来的丹药、破烂残旧的各种兵器、九成九都是假货的宝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画符的符纸……
最让人尴尬的是，还有某个棍子上绑着破烂的粉色亵裤……至于那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就不用想了，黎明尴尬地扭头。
和招牌一样杂乱的还有人，有些热情似火、有些百无聊赖，卖力地吆喝着手上的东西。更多的人已经对这里的嘈杂感到麻木，呆呆坐在地上，只有当有人经过的时候才会两眼放光地提起精神来。
店铺都是那副德行，有桌子来摆放商品的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只是在地上撑开一块破布稀里糊涂摆上一堆东西，定个虚无缥缈的价格等着冤大头来被宰罢了。
黎明可以确定，绝对有不少坑蒙拐骗之流混在里面。也明白了为什么仅仅是采购一点物资，孙红缨还是需要人保护才能过来——这么个混乱的地方，稍微露出点破绽都得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好奇这里真的有能用的玩意儿吗？”黎明非常怀疑黑市里东西的质量，距离最近的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宝石铺子，可在黎明的眼力面前，那所谓的宝石不比石头贵重多少，就这标价还是一两赤金起，岂止是无本万利能形容的？
孙红缨摇头，“这里是黑市最外层，是普通人就能接触到的地方，东西最多但也最乱，想要在这里淘换到需要的东西可太麻烦了。我们要去的是地下二层地宫、或者是第三层影子会。”
地宫、影子会？
听起来就比这里来的要靠谱多了吧！
不过师父既然有明确的目标……她为什么还停留在这里？黎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说……我们现在还不能去？”
“聪明。”孙红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绿宝石磨制而成的眼镜戴上，将深邃瞳孔遮掩住，“之前有过购买经历的可以直接去，不过我们每次来都会重新注册，自然直接去更深层。想要前往深层的话，要么在一层消费三十金；要么直接缴纳十金。怎么样？有想法吗？”
直接缴纳无疑是最快的方式，但也意味着白白丢了十两赤金——这并不是个小数目，黎明这半年来墨家发的零花钱还不够二两赤金的。
但是在一层消费更是扯淡……这环境神仙来了都不能说可以买到能用的东西吧？保不齐三十金花出去买了个寂寞，到头来既多花了钱又浪费了时间。
“那……师父以前都是怎么选的呢？”
“这个嘛……”孙红缨好像没识别到黎明的鸡贼一般……才怪嘞！“我当然是，忘了啊。”
师父泥垢了……
孙红缨的意思很明显，接下来是要黎明和谢天歌来做出选择了，但问题是选错了的话代价是什么？八成是从他们日后的零花钱里扣吧……谢天歌背靠家族还算可以，黎明要是欠了十两赤金，未来几年都不要想拿到一丁点零花钱！
……
“怎么样？想好了吗？”
在和谢天歌激烈交换意见后的黎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想……现在一层逛逛吧……”
“好。”孙红缨不知可否，从法器当中取出三只精致盒子，“一盒十枚入，每人十两赤金，等逛完了看看都能买些什么。”
将两只盒子分别递给黎明和谢天歌后，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啊，我没法单独行动，需要你们一个人陪同……emmm这里这么乱，女孩子一般都会比较路痴，不如这样，黎明，你单独行动如何？”
黎明：我想死。
孙红缨这样经验丰富的长者见多识广，被骗的可能性比黎明小了不知道多少。黎明都打定主意跟定师父了，这个时候说分头行动？还是以路痴为理由？
“师父你一定在玩我……”
不管怎么样，抗议无效。约好集合时间后，谢天歌拉着孙红英转身就消失在人海里，留下黎明独自凌乱。
得，慢慢花吧……
…………
十两赤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说少吧，也能买不少实用的东西；但要是说多的话……随便被坑那么一次，就画重金买了个废品……
而且这么多的店铺，一家一家找过来在屎里淘金的话,这辈子都别想买到什么真东西……
好在，修炼的这半年可不是白费的。黎明对天镜的控制能力强了一个档次，银白色纱衣并未出现，而左眼已经悄然变成银色。
借助天镜的精神力吧，不然到死都走不出十步来。
果不其然，天镜占据脑海之后，眼前驳杂信息顿时井然有序起来。能够接收到的信息并未减少，但在天镜的帮助下，无用信息直接被过滤掉，剩下不多的有用信息供黎明甄别。
即便如此，效率还是不高。
天镜冷峻地扫视过视野范围内摊位上的每件商品，对于没有任何作用的废品，天镜的感知只是冰冷地略过。对能量稍有反应的东西，便会以不同的情绪波动告知黎明。
天镜产生反应的，一般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当然，这个有用也是相当有限的，绝大多数只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罢了，天镜都懒得多看一眼。
不过这还是大大提高了黎明搜寻的效率，连和奸商们沟通的功夫都省下来，天镜没有反应的摊位就径直走过去；对于有反应的摊位略作停留，简单感受反应强烈程度判断是否有价值。
虽说效率不快吧，但也比一般来这里撞大运的人要迅速多了。
商家之间彼此都是有不为人知的交流方式的，很快，一个眼神毒辣的异瞳少年的存在，就在商家之间传开了。
面对识货的人，当然是……狠狠地宰！
还没见到黎明的店铺纷纷将那些一眼假的东西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些半真半假的东西。这帮坑蒙拐骗成性的人宰起人来不偿命的，再精明的商人在他们手里也得吃大亏。
黎明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那些能果断排除的东西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天镜会产生反应的东西，然而各自的反应都是微弱，可有可无的级别。要对这些一一打量的话……速度又要慢下来了……
黎明何其机灵？脑子一动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店家注意到了他！
不管是哪里暴露，天镜确实被干扰到了，效率直线下降。店家不怀好意地笑着，期待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来到自己的铺子，然后好好地给他一个下马威！狠狠宰上一大笔！
“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天真。”
把那些垃圾收起来留下亦真亦假的东西来迷惑吗？黎明一点点调高天镜的感知阈值，有点价值的一般东西也被排除在外，更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不过这还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商家很可能还有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还没用出来。
有了！
黎明闭上眼，不去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商品，全凭天镜在黑市中扫视。也不用一个一个细致地去看了，天镜产生愉悦情绪的地方就凑过去看，跟着天镜的步伐走就好。
眼巴巴等着新鲜肥羊的店铺们看着黎明从眼前走过，愣是没有拐进任何一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