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次的生气更多的是气自己。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和苏涟的感情是很纯粹的。
成婚多年她未曾主动向自己讨要过什么东西,也并不会向其他女子一般撒泼,她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端庄持礼的。
仅有的几次开口都是为了苏家人。
她说自己承蒙苏家关照才得以活下去,才得以有幸被荣德皇后看到,所以若苏家人有难,无论如何她都想帮一帮。
他的母后荣德皇后也是苏家人,所以他也算是半个苏家人,对于苏涟的这种想法他并不反对。
他信任她,是因为他觉得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她想要什么只要合理合法,他便可以给什么,前提是他们互为一体。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就骗了他。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苏涟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能让她做出哄骗自己这一行为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给她活下去的机会的苏康了。
苏康跪伏在地上,痛哭着:
“是微臣一时糊涂,连累了侧妃。微臣也是视侧妃为亲闺女的,微臣也不愿意让侧妃趟这条浑水,可是微臣……
微臣实在没办法啊。
殿下要怎么处置微臣,微臣都毫无怨言。只是侧妃与殿下夫妻情深,她是真心为殿下着想的,还请殿下不要因此迁怒侧妃。”
苏康没想过这件事能瞒太子多久,这套说辞他也早就准备好了。
要想拿捏住太子的脾性,只要营造两种人设:一是父亲爱子,二是一切罪责自揽,绝不迁怒于苏涟。
太子的品性高洁绝不是嘴上说说的,见惯了皇家自相残杀、尔虞我诈的斗争的他,越发觉得兄友弟恭、父母善子女孝有多么难能可贵。
而当初,大皇子梁言沪也是这么教他的。
太子还未来得及发话,侍女搀扶着苏涟便来了。
太子看见她,连忙过去搀扶:
“涟儿,你怎么来了?
你身子还很虚弱,不宜下床,快回去躺着。”
苏涟松开手跪下:
“殿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殿下饶了堂叔……咳咳……”
太子一把扶起她坐到一边:
“所以,你是来为苏康求情的?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苏涟脸上流下的两行清泪让太子不由得心疼。
苏涟:“因为有堂叔,才有今日的苏涟。
苏涟这条命是堂叔给的,若是堂叔有罪,那便让臣妾来替堂叔受了吧,也好报答堂叔的养育之恩。”
苏康伏在地上的身体挺直了几分,因为他知道,苏涟这步棋,他赌对了。
太子眼中纠结万分,沉默良久后,对着苏康开口道:
“跟踪方衍一事,孤不追究。
但你让人给侧妃下毒,即便毒性轻微,但依旧不可饶恕。
你自己去领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苏涟一听二十大板就有些惊慌,苏康已经年过四十,二十大板恐怕会要他半条命。
但是没等她求情太子便断了她的话。
太子:“涟儿不必再说,孤已经让步了。
苏经一事是苏康你自己请求重查的,既如此,那便让京兆府依法办理,你不得从中阻挠。
无论结果是流放,还是死罪!”
苏涟和苏康都震惊在原地,久未回神。
太子:“来人,扶侧妃回去休息。
苏大人,您该去受罚了。”
苏康领了罚后,被人送回了苏府。
与此同时,在会福楼用膳的叶絮之和魏澜疏也收到了消息。
魏澜疏:“竟然只是二十大板。”
叶絮之倒是并不意外,有苏涟出马,这苏康就不会有大问题。
叶絮之一边吃饭,一边抱怨道:
“所以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了吗?
圣上的担忧也不是不无道理,殿下这性子只适合做盛世的王。”
盛世的王只需要考虑如何让老百姓的生活锦上添花。
倘若这世道乱一些,梁言季心中所谓的大爱,只会是某一部分人夺权夺势的阶梯。
帝王可以仁爱,但不能有爱。
仁爱也有限度,可如今对于梁言季来说,这个限度的界限在哪,要看苏家人的手伸到哪。
太过被动。
看着叶絮之这一脸愁容的模样,魏澜疏给她夹了菜:
“圣上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北离的事情,朝政都交由殿下处理。
趁着这个空档,先把苏家的命门搞清楚,剩下的见招拆招。”
叶絮之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样难免会插手得多一些,对殿下来说……委实不好。
我觉得还是得适当放手,趁着这个节骨眼,让殿下自己把握住那个度。
还有那位苏侧妃,她可千万别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很多事需得让太子自己反应过来,事情才好办,一味的让她插手,终有一日太子也是会烦的。
这段时间太子都将自己处理过的政务一式两份让离九清送到她这里来,颇有一股她“垂帘听政”的模样。
那些政务叶絮之一一看过,其实治理国家就是一场黑白棋子的对弈如何走棋的过程就是如何治理的过程。
难度大同小异。
太子的那些政务处理得都很妥当,看得出来他是个温和的人,只要性质不严重,处理起事情来他可以让各方都满意。
除了……涉及苏家的事。
许是荣德皇后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与苏家的关系,总之会似有似无的偏向苏家。
这要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会有不小的麻烦。
魏澜疏捏了捏她的小脸,一脸不悦:
“距离我们的婚事已经没几日了,准世子妃,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啊。”
时间虽然紧,但是成国公府那边一切准备顺利,叶府这边叶秉之也和他说过不必担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府内事务有清河公主和成国公,魏澜疏则是一心都放在云水涧。
云水涧毕竟是齐武帝让人装修装饰的,冷清随性。
他以前不在意这些,如今叶絮之要住进去了,得有一些烟火气才行,这样叶絮之才会住得舒服。
叶絮之有些心虚,家中有那么多人替她操劳,自己反倒偷了清闲,做了甩手掌柜。
只是,嫁衣……
叶絮之:“对了,嫁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