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凛目光失神,看着叶絮之的眼神里有些虚幻,仿佛在透着她看向另一个人。
祁凛笑着:“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吟完这一句,祁凛终是断了气。
狱卒伸手试探鼻息后,对着众人道:
“他死了。”
叶絮之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魏澜疏扶着走出了牢房。
也许对于祁凛自己来说,他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只可惜他不明白的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难回来。
喜欢就把握,失去就释怀,错过就遗忘。
道理简单,但人心复杂,人们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祁凛死了……不,房凛死了,那个执着了二十多年、辛苦谋划十多年只为见张裳衣一面的泾州房家房凛,死了。
一直到走出牢房,叶絮之看上去精神都不太好。
魏澜疏:“不舒服吗?”
叶絮之:“还好,只是胸口有些闷。”
魏澜疏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回家吧。”
叶絮之正要开口,就看到从监牢中走出来的、失魂落魄的叶灵之。
叶絮之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叶灵之表情很伤心,像是刚刚哭过:
“我来看看……外祖父。”
来看杨陆?
叶灵之:“叶絮之……原来这一切,也并不全是她的错。”
叶絮之:!
叶灵之在叶絮之出门后不久也来到了大理寺监牢。
只不过她是直奔关押杨家人的地方去的。
杨陆看见她倒是有些惊讶。
杨陆:“没想到,来看我的竟是你。”
叶灵之相较之前已经稳重许多,给杨陆行了个礼后开口道:
“不管怎么说,我也该称呼您一声外祖父的。
原本带了些吃食,但您是重犯,外来的食物不能带进来,就委屈您了。
今日过来,不过是想问问关于母亲的事。”
杨陆笑了一声,无所谓的模样:
“你母亲是自作自受,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叶灵之听到杨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或许不知,但我知道。
母亲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她也想和父亲好好过日子,和大房一起和睦相处。
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我记忆中的母亲绝不是狠辣歹毒之人。
我记着有一次母亲带我回了一趟杨府,约莫从那个时候开始,母亲的性格才逐渐改变。
那是……十一年前。
外祖父,如今这个时候了,您该说些什么的。”
杨陆因为叶灵之的话陷入了沉思,对于杨语这个女儿,他的确是亏欠了太多。
杨陆警惕的看着她:
“他们派你来套我话的?”
叶灵之:“审问你是官员的事,今日我是一个人来的,我只是想知道母亲的事。”
杨陆看着叶灵之所说不似有假,坐了下来,如今看上去才有一些长辈的模样。
杨陆:“你倒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我说的是模样。
至于性格嘛……你比她沉稳,她太冲动,耳根子软,也过于轻信别人。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杨陆越说声音越小,也越悲伤。
杨陆:“其实,从她嫁给叶温开始,就是我们做的局。
目的就是为了把叶家掌握在手中,只不过我们一开始没有告诉阿语,她性子要强,说实话,她根本不喜欢叶舒这种书生类型。
我们用了点手段,将二人绑在一起,直到你出生,直到时机成熟、计划展开,也就是你所说的十一年前。
我们告诉她叶家大房实力太强,长此以往会压得你们二房喘不过气。
叶深是武将早晚要出去打仗,战场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张裳衣又是个性子软弱极好拿捏德主。
于是我们便劝她尽快做打算,拿下叶府主母这个位置。
起初你母亲念着大房的好一个劲的拒绝,不过我们隔三差五就在她耳边挑拨你们和大房的关系。
你母亲也信任我们,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把大房当敌人了。
只是你母亲自小被我们宠惯了,那些个御下的手段太过轻柔,怎么可能拿捏得住下人,所以我们帮她出谋划策,或者直接帮她动手。
就比如说那个囚禁人的庄子,再比如说那个死去的丫鬟。
你母亲还是太蠢了一些,要不是她犹豫不决,叶温和叶深应该早就死了。
张裳衣根本无心掌家,那个时候叶家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可她偏偏就盯着张裳衣一个人,整日里骂天骂地但又不出手,说到底还是太胆小,没有一点手段,蠢货!
还有你,若是她一开始就生个儿子,也不至于输给大房一大截,生了个无用的女儿,不对,是两个。
这样,还怎么和大房争!”
杨陆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
在他看来杨语若是事事都听他吩咐,如今整个叶家就都是他们的了。
可是之前为了挑拨杨语和大房的关系,他们说了太多张裳衣的优点,这让自小养尊处优、被夸奖长大的杨语有一种挫败感,一心想的只是怎么把张裳衣给比下去。
“外祖父!”
叶灵之听着他这么贬低杨语,有些听不下去了,出言制止。
叶灵之苦笑一声:
“怪不得我就说母亲为何突然那么不喜欢大伯父一家,连带着我也不喜欢。
原来这背后,有外祖父一家的“功劳”啊”。
叶灵之拭过脸上的泪:
“母亲固然是错了,可你们呢?
她本该拥有自己幸福的家庭和生活,是你们!作为她的亲人,一步一步将她拉入深渊,整天里勾心斗角,让她不是去害这个就是去杀那个。
你们又何尝没做错呢?
祖母一直都说母亲是个好的,只不过容易误入歧途,需要拉回来。
她祖父祖母都对母亲很好,但所有人都说他们错付了,有个白眼狼的儿媳妇。
可惜,终究是没能让母亲回归原有的生活。”
知道这些对叶灵之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不想再停留,离开之际,对着杨陆说了最后一句:
“外祖父,你永远不知道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从头到尾,你们错了。”